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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1 / 1)

他是单亲家庭,没什么亲戚,被他妈一个人拉扯大。他知道她很苦,也知道她的苦有很多来源于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他是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

以前他不懂事儿,只嫌她没用。

沈谓行为了这个骂过他很多次,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他妈能独自养他这么大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有本事的人了,说他妈唯一的不足就是太溺爱他了,这要搁自己姐姐身上,看不打得这个逆子从此倒立行走……

听亲妈念叨一阵,文东在她休息的空隙回答:“真是临哥,你不信看我手机通话记录。”

他妈很显然不敢轻易相信他,真拿他手机看了眼,确实刚刚那通电话的备注是“临哥”,这才信了,赶紧又催他:“哎呀那你赶紧放我就在这下,我自己回去!华主任看起来就不像能喝酒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才喝醉,你赶紧去找他!别出事儿了!文东!”

文东他妈在华临家医院里当护工,加上后来因为文东的关系和华临有过些私人来往,她对华主任的好感度高到要爆表。

文东心里也有点担心,刚电话里听华临的声音不太对劲……他把车停路边,抽出张百元钞给她:“妈你打车回去。”

“我打车的钱也没有?”他妈白他一眼,“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文东知道他妈肯定不会打车,估计是坐地铁或者公交车,但关于这点他劝了也是白劝,他妈省惯了,给她钱也舍不得用,抠抠搜搜存起来。

他看前面二十来步就有个地铁站,便没多说,送他妈去了地铁站,然后导航去华临刚给他的定位。

薛有年本来打算开车去附近医院的,但在华临的强烈反对之下,车没开多远就一直停在路边,他则站在车外面,无奈地看着车里面的华临——华临说跟他待在一个车里就忍不住想吐的欲望。

此刻,华临浑身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满身冷汗,两眼发直,还得提防着车外面那个变态。

变态过了会儿,不死心地过来说:“临临,我还是先送你去医——”

“哕——”华临扭头又干呕起来,不过这下子是装的。他心理上想呕,但身体已经没力气呕了,估计也没东西呕了。

薛有年:“……”

薛有年又等了会儿,正要不管不顾地上车去送人到医院,忽然一辆虽然擦得噌亮但看起来就很廉价老旧的车停过来,从上面下来个满身平价快消品牌、中长碎发抓了个小辫、一看就很轻浮的年轻小伙,快步走过来,与他对视一眼,眼神倒是挺亮的。

文东很快收回目光,立刻看去了车里,打开后车门:“临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华临松了一口气:“你先送我回去。你车要被拖了我负责。”

文东点点头,解开他最上面两颗衬衣扣子,顺手拿他身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口。”

华临摆摆手:“赶紧走。”

文东也没说什么别的,把水盖回去,关了后车门,绕去驾驶座,直接把车开走了,没理站在车旁边那个虽然他也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但直觉能让华临这样那估计不是个好人的大叔。

车开出去好一阵子,文东从后视镜里看华临,轻声问:“临哥,要不去医院一下吧,你这样子挺厉害的。”

华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就是刚吐了下,估计有点低烧,我家里有药。”

文东故意逗笑他:“你这还医生呢,自己怕去看医生?”

华临懒得理他,闭着眼睛休息,文东见状,也没说话了。

文东的车开得稳,华临渐渐地睡着了,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很多他并不想梦到的回忆。

华临这一病就在家里躺了好几天,睡睡醒醒,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才退了烧。好在他爸妈有事出差了,不然他还得解释为什么接薛有年接到生病。

中途薛有年给华临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好些没,又说他父母那里自己会圆过去,就说是自己急着回薛家探望老人,给华临一些缓冲的时间。

我缓冲你祖宗十八代!华临瞥一眼手机就扔得远远的,再不想拿起来看了,看了对养病毫无好处,他甚至怀疑薛有年就是想活活地恶心死自己。

华临病了几天,文东就守了他几天,忙前忙后地贴心照顾。

如果不知道文东想搞自己的心思,华临肯定会赞一声文东讲义气,但现在他浑身不自在,赶了文东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要不然,我就等到你好了再走。”文东左右是这个说辞。

华临狠一狠心,随便他去了,但还是要补上一句:“是你自愿的啊,别事后挟恩望报,我不会理你的啊。”

文东憋着笑喂他吃药:“好好好,你先把药吃了。还头疼吗?”

“好多了。”华临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机,“那群傻叉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担心你。”文东说。

华临皱眉:“他们肯定背着我开群八我了……就是你!”

文东好脾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去跟他们解释。”

华临悻悻然道:“无聊……”

文东问:“晚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华临摇摇头:“随便吧。你少做点儿,就俩人,我现在又没胃口,浪费粮食。”

文东看着他:“你就是得多吃点才有劲儿。”又笑着说,“主要我难得有个机会给你秀个手艺。”

“……你有病吧,别见缝插针了,我——”华临忽然停下,看向卧室门。

文东也听到了客厅传来的声响,走出去看,和玄关那里正换鞋的人对上视线,笑了笑:“阿姨好,叔叔好。临哥在家。”

华临他爸妈见过文东,朝他和气地笑笑:“来找华临玩啊……哎,不对,他今天没班吗?”

文东解释:“他身体有点不舒服,请假了。”

“不舒服?”老两口惊讶地对视一眼,“怎么了?”

说着,华诗城就往华临卧室走,林藻则对身边的薛有年介绍:“这是文东,临临他好朋友。文东,这是薛有年,薛教授,我跟华临他爸的发小,看着华临长大的。”

文东不动声色地看向那西装革履都遮不住人渣味儿的薛有年:“你好,薛叔叔。”

薛有年微笑道:“你好。”他只看了文东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对林藻说,“去看看临临吧,我记得他很少生病。”

“是啊。”林藻点点头,带他往里走。

华临被爸妈嘘寒问暖了一阵,还得在爸妈面前演戏应付那装傻的薛变态,烦得很。

文东本来默默站在门口,此刻察言观色,出声道:“临哥刚吃了药,让他休息会儿吧。”

林藻搁下|体温计,点点头:“烧退了睡一觉就好,我们出去吧。”

文东送那三人出去后,关好卧室门,一回头,见华临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想了想,在小沙发上坐下,正要玩手机,听见华临低声说:“管好你的嘴巴。”

文东看着他的后脑勺:“嗯。”

华临过了会儿又说:“我不想看见你,你能走吗。”

文东知道他这时候不是憎厌看到自己,而是憎厌很可能猜出了他和那个姓薛的过往纠葛的自己,就像华临当初为了沈谓行那个乌龙而躲着自己,大概是觉得丢人吧。

华临其实也没抱希望,说完就闭着眼睛打瞌睡了,忽然听到文东说:“你爸妈也回来了,你也退烧了,要没什么事儿,我真走了。”

华临愣了下,睁开眼睛,盯着枕头面上的花纹看了几秒钟,说:“哦,行,你走吧。”

文东说:“有事儿随时找我,我就过来。”

“没事儿找你。”华临说。

文东笑笑:“没事儿最好。走了。”

华诗城送文东去电梯,表达了一下感谢,回来后见林藻正在关切地问薛有年:“你父亲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忙过去挨着林藻坐下,也看向薛有年。

薛有年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情况不乐观。

林藻安慰道:“毕竟年纪也那么大了。”

华诗城则是大咧咧地问:“他这次找你回来干什么?分遗产啊?他老婆跟你那个哥哥没意见?”

薛有年无奈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沉默一阵,低声说:“他只是想在最后看看我,和我说一些我母亲的事情。他现在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糊涂的时候就和我说他和我母亲以前的事情。”

华诗城和林藻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他俩的三观来说,薛有年固然是无辜的,但薛有年那对爸妈的所谓“爱情”说穿了就是一个婚内出轨、一个知三当三,后来一个当了“逃兵”一个扔了“爱情结晶”……很一言难尽,就是一对奇葩,现在却搞得跟什么凄惨虐心恋似的就很没必要。

然而碍着薛有年在,他俩肯定不能那么表态,只能安慰了几句场面话。

林藻岔开话题:“有年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薛有年说:“学校那边我暂时是请了一个学期长假。”

华诗城惊讶道:“这么久?”

薛有年点点头又摇头,扶了扶眼镜:“事实上,我在考虑是否辞去那边的工作回国,这边有学校在邀请我。我父亲那边的财产分割已经定得差不多了,以前大哥他是担心我……等父亲去世,他也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华诗城和林藻又对视一眼,都很惊喜。林藻笑着说:“回来多好啊,你也年纪不小了,还一个人,回来我们都在这,好有个照应。”

华诗城连连点头,思维一下子飞了起来:“你要回来了就好办了,林藻她有个朋友,也是大学教授,家里条件挺好的,比你小两岁还是三岁来着……离是离过婚,不过孩子跟她爸,读研呢,挺乖一女孩,不闹事……”

薛有年听明白了,忙阻止他:“我不相亲。”

华诗城“啧”了一声:“都这年纪了,还玩潇洒呢?”

薛有年哭笑不得:“不是玩潇洒,我确实没有那个意向。”

林藻看了眼老公:“有年都单这么多年了,凭他的条件,想找早找了,你别操这个心了。”

华诗城振振有词:“他一直在国外,说不定他只想找国内的呢。”

薛有年摇头:“我都不想找。”

华诗城不死心道:“就见见!吃顿饭!你先见了人家再说,长得很不错,不比林藻差!”

林藻嫌他丢人,索性起身往厨房走。

华诗城急忙跟过去:“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对周灵绝对没想法!我就是那么一说——有年你别客气啊,当自己家,我给你泡茶啊!林藻你听我说……”

“我做饭!”林藻说。

“我洗菜!”华诗城立刻接道。

林藻翻了个白眼:“有年搁那坐着呢,你去跟他聊天吧!”

华诗城十分黏老婆:“咱们跟有年谁跟谁啊,又不是外人,讲那客气……”

两口子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薛有年静静听着,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却不再像很多年前那样心中为此难受了。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面对华诗城了,年少时的暗恋情愫早就消失了。

他转头看向华临的卧室。

华临做贼似的用耳朵贴着门板偷听外面那仨在说些什么。

他对薛有年这个人没有任何兴趣,但他怕这死变态搞事!

这会儿外头安静下来,华临正打算回床上去,忽然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敲了敲,吓了他一大跳。

“临临,是我。”薛有年站在门那边问,“你好点了吗?”

华临犹豫了一会儿,把门打开一小条缝,先张望薛有年的身后。

薛有年温柔地看着他:“他们在厨房准备晚饭。”

华临收回目光,咬着牙低声说:“你想干什么?”

薛有年关切道:“你好点了吗?”

“只要你不搞事,我就不会不好。”华临瞪他,“你太不要脸了,我说过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我爸妈的眼前!你别这么无耻行吗?”

薛有年沉默两秒,说:“那位文先生——”

华临打断他的话:“你想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别逼我现在就去他俩面前说你干过什么好事!”

薛有年淡淡道:“我想过很久,还是不知道怎么向他俩开口,如果你愿意去说的话,对我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华临能被他气死,“你——你也太不要脸了!”

薛有年说:“我只想要你。”

“你去死吧!”华临砰的把门关上,反锁。

薛有年看了门板一会儿,回过身去回答从厨房探头看动静的华诗城:“没事,我刚看下临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关门关重了。”

正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可人不要脸就会天下无敌。要脸的华临知道自己肯定斗不过不要脸的变态。

吃饭的时候,他看着谈笑吟吟的那三人,有一万次的冲动说出薛有年有多变态,但始终没敢说。

他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他不想让薛有年这个变态毁了这一切。

薛有年沉默数秒,说:“你自己解开两颗纽扣,缓缓气,我送你去医院。”

薛有年还在旁边故意整他,怕是就想这么活活恶心死他。这变态伸手扶他:“我送你去医院。”

华临被他碰到,浑身都炸毛了,扭头继续吐,但断断续续的也没吐多少。华临深刻地后悔了,来回也吐了,早知道多吃点东西,就能多吐这垃圾一身,垃圾和呕吐物待在一起多和谐啊。

“临哥找我。”文东哭笑不得地说。

薛有年无奈道:“我是医——”

“你是变态!”华临骂道。

文东也不知道怎么了,随口胡诌:“别担心,就喝醉了。”

“华主任还喝酒的啊?”他妈惊讶道。

……

他妈还是觉得这事儿十分神奇,不是很相信,狐疑道:“你骗我的吧?刚又是乱七八糟的人给你打电话叫你出去乱搞吧?你可别跟那些坏朋友玩了啊。你看看谓行,看看华主任,你多跟他们来往来往多好……”

文东小时候特烦她这絮絮叨叨的,现在也还是不想听,但已经不会皱着眉头和她吵了,仍然笑着听,没说话。

说完,他去开了后备车厢,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华临。华临没接,低着头按手机,薛有年就把水放到华临座位旁边,然后关上门,绕去驾驶座。

薛有年刚发动车子,听见华临跟人通话:“方便过来接我一下吗?”

他妈顿时来了精神,气也不叹了,腰杆都挺直了:“华主任找你什么事?”

“不舒服,让我去接他。”文东说,“妈,我先送你回去,晚饭不陪你吃了啊,明天——”

“你就在这放我下去,你赶紧去接华主任。他没事吧?怎么了?”他妈忙道。

“好,我就过去。”

文东挂了电话,就听他妈唉声叹气:“又谁找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定下来了,别乱搞……”

文东失笑:“他怎么就不能喝酒了?”

他妈非常盲目崇拜地说:“他是医生啊!”

“他又没在上班的时候喝。”文东道。

薛有年强行扶起华临往车后座塞,给他系好安全带,把他汗湿贴着额头的刘海往上扶了一把,去解他紧贴着脖子的衬衣纽扣——

啪的一声,华临撑着最后一口气打开他的手,外强中干地说:“你别逼我报警啊!”

华临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素养,白挨饿了。

这回华临呕了比刚才多两倍的时间,并且呕出了些胃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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