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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步入雅间,身上犹自带着浓郁血腥味。
孟河朗将手中半月弯刀放置地面,恭恭敬敬的朝皇帝陛下行了跪拜大礼。
“陛下万年!”
要说这个世上真正能够号令这位征西大将军的人,也唯有天风国的皇帝陛下了。
皇帝陛下抬起头,淡淡的看向孟河朗,点点头,轻声道:“起来吧,事情办得不错......玄甲黑犀营那边呢?”
能否稳当掌控一个国家的根本,在于能否将兵权牢牢把握在手里。
若要真正掌控万京,首要解决的问题,便是盘踞万京城外的数万玄甲黑犀营将士。
孟河朗站起身,躬身低声道:
“陛下容禀,胡将军被二殿下调离万京时,末将便派人送出密信交予胡将军。胡将军虽对陛下的计划颇有微词,但还是决定遵诏行事。今夜,大虎派遣玄甲黑犀营行此谋逆之事时,末将趁机安排手底下三万红甲精锐陪同胡将军前往玄甲黑犀营驻扎之地,此时大概已经功成。”
胡将军此去,是为了夺取玄甲黑犀营的统帅兵权。
他执掌玄甲黑犀营足有二十余年,大小将领皆是一手提拔,亲信将领遍布军中,威望可谓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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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虎虽身为如今的统将总领,却是胡将军亲自提拔上来的。
王对王时,也免不了矮上一头。
胡将军率数万大军将玄甲黑犀营包围,僵持之时,尚在玄甲黑犀营里胡将军的亲信将领,必定率军哗变。
真到那时,即便大虎能够狠下心来杀几个人立威,整个玄甲黑犀营数万人也将人心惶惶,成了无根之浮萍。
孟河朗手底下的三万戍边红甲将士,久经阵战,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对付如同一盘散沙般的玄甲黑犀营,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胡将军不能顺利接管玄甲黑犀营,也无妨。
按照皇帝陛下的冰冷心思,玄甲黑犀营余下的三万将士,顷刻间,将会成为三万具尸骸。
夺兵权,是为了救兵,玄甲黑犀营的兵全死了,还哪来的兵权?
至此,万京大局已定,再也不会有任何变数。
“他有微词?”皇帝陛下伸手摸向帝王之剑,目光微寒,缓声道:“说来听听。”
孟河朗稍稍沉默,他知道自己下面说的话会触怒陛下,犹豫一番后,索性直言,“胡将军问陛下,事情结束以后,如何面对皇后?”
“孟河朗!”皇帝陛下脸色平静,却暗藏波涛,声音并不高昂,却饱含愠怒。
胡将军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与陛下是一家人,他可以为姐姐抱不平。
但孟河朗身为臣子,虽是陛下家臣,终究是下人,却不能质问陛下。
因此,有些事情,胡将军可以说,但孟河朗不能说,即便是陛下让他说的,说出来,也是大罪。
“臣,愿领死!”孟河朗跪下叩首,头颅紧贴地面。
他自知皇帝陛下并不会因此事杀他,但身为臣子,该做的姿态,不能不做,这是为臣之道,也是忠君之道。
皇帝陛下轻叹口气,觉得有些疲惫,他右手双指抵在额头,轻轻揉搓。
客房内充斥着极为浓郁的压抑,落针可闻的寂静,几乎令人窒息。
“朕那两个逆子呢?”一道声音刺破寂静,像是陨石滑落夜空。
孟河朗思索片刻,正欲回话,抬头间却忽然一愣,喉间凝噎。
他发觉,面前这位足以让整个天下惧怕的皇帝陛下在一瞬间竟苍老许多,脸上添上几道皱纹,瞧着有些憔悴。
‘嘭!’皇帝陛下一掌拍向桌案,怒斥道:“说话!”
这一声暴喝,无异于雷霆降世。
孟河朗回过神来,低眉不敢再看,“回禀陛下,二殿下身处万京城内,手下赵弋、周正二人统领万京。大皇子姜承与徐帅前来万京述职,被二殿下关押入刑部大牢。”
“废物!”皇帝陛下顺手拿起桌案上的帝王之剑,随意抛出,沉声道:“拿着这柄剑,入城告知那两个逆子,朕回来了!”
“再去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错。若是知错,便自行来此处受死!”
“朕,在这儿等着他们。”
孟河朗接过帝王之剑,起身再拿起半月长刀,躬身道:“臣,遵命!”
万京城。
孟河府,偏殿。
小爽儿自刑部大牢出来以后,便径直来了孟河家,见到了孟河离苏。
他带来了一个要求,一个令孟河离苏陷入长久思索里的要求。
他要见宁钰。
偏殿的烛火亮了十余盏,熄了,又燃。
小爽儿抱着一盏茶水,从傍晚坐到深夜,却未添新茶。
孟河离苏也从傍晚,犹豫到深夜,终于,他妥协了。
二皇子姜然入刑部大牢见过小爽儿以后,小爽儿便出了刑部大牢。那么小爽儿要见天机榜首宁钰,便是二皇子要见宁钰,或者说是幕后之人。
几个月前,未湖楼被京都府围剿之时,孟河离苏曾遵从宁钰的指令,找来秦云搭救小爽儿,因此孟河家、督察院便同时搅入乱局,打破了姜然的许多计划。
但,这件事暴露了孟河离苏与幕后之人的关系。
姜然一直以为躲藏在万京的幕后黑手,是天机榜排行第七的‘遮天’,便一直在城中搜寻‘遮天’的身影。
今日,姜然在牢中与小爽儿相见,承诺放小爽儿自由,但他要见一直躲在幕后的人。
于是,小爽儿来了孟河家,随之而来的,是数百名城防兵将围在孟河家大门。
孟河离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皱眉道:“姜然,他疯了?”
若不疯,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孟河家撕破脸。
若不疯,怎么敢轻易便放小爽儿出来。
谁不知道,指派京都府杀尽未湖楼数百人的幕后指使,便是这位二皇子。
小爽儿的仇家,排在首位的便是姜然,此时放了小爽儿,无异于放虎归山。
小爽儿伸手蘸了一下杯中凉茶,平静道:“将死之人或许不会疯,但眼睁睁失去一切的人,能不疯?”
闻及此言,孟河离苏不再犹豫,双手轻拍两下。
侍奉在殿外的梅三梅四二人领会其意,躬身抱拳,转向而去。
倘若再不应允此事,或许围在府门外的数百兵将就要冲入,到那时,又是一片猩红粘稠。
孟河离苏虽无惧,却不想陪一个濒死的疯子玩,城外的消息不断传来,父亲已然救下陛下,大局已定。
在这个节口被一个疯子拖下水,实非明智。
眼下,也唯有对不住那位宁老弟了,谁让他拿了府上那么多的钱财,说可保孟河家无忧。
如今,孟河家有忧,这位宁老弟不拿来当盾牌,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