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风吹过八千里,流云和日月,都在轻轻叹息。然后,就连雨雪,也要屏息。
宁不凡右手木剑轻抬,指着飘摇在五十层的一帘红裙,缓慢而又认真的说道:
“你这个蠢货,不可妄动,等我过了百层,便领你下山!”
言语里充斥着霸道。
王安琪欲言又止,许多未出口的话,尽皆化作了一声,“好!”
宁不凡捏紧清池木剑,旋身由下而上划过一条血红轨迹,在阵阵嘹亮剑鸣声里,他随着璀璨耀眼的剑芒,一步越过三层,又一步,再上五层。
他极为自然的加快了速度,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
不过,步伐越快,带来的后果是数十倍的剑意侵袭。
‘唰唰!’
‘嗡——’
即便清池木剑里,有世间罕见的强横剑意,也无法抵抗数万道不同剑意的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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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提着清池剑踏上第九十层时,整片台阶充斥着刺鼻血腥气味。
有一行血液顺着清池剑缓缓流淌而下,身上的衣衫早已是破烂的不成样子。
白衫,成了血衣。
“还有十层。”宁不凡呼出口气,微微眯眼。
稍稍歇息一会儿,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嗯......有些黏腻,低眉看了眼,原来并非汗水,是鲜血。
叶辰三年前,以一品巅峰之境止步七十八层。
而宁不凡,竟凭借着一柄木剑,以二品闻道初境,硬生生走上了九十层,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足以震撼整片江湖。
山下的人,早已说不出话来,他们看着山上那个仿佛永远不会停步的木剑少年,没来由生出了一阵心悸。
莫非......此人能踏上一百层不成?
若是今日之前,有人告诉他们,在这个世上有人能够踏上一百层试剑台阶,他们一定会嗤笑。
但......他们在山下眼睁睁看着这名少年一步步走上了九十层,即便这位少年身子已然飘然欲坠,即便这位少年看起来在下一刻便会倒下。
他们仍是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个念头——此人或可真正踏步百层!
而我们,正在见证历史!
这无疑是个令人心神摇曳的时刻。
宁不凡甩了甩手臂渗出的鲜血,身子略微前倾,低声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身上散发出比之剑意更要锋锐的寒意,“区区百层......也不过如此!”
他一步便踏碎了脚下白玉石阶,一跃而上,身子如离弦利箭般在阵阵白芒的包裹下,直接抵达了九十九层。
天穹之上,忽而大片雷云聚集,遮天蔽日,有无数闷雷炸响,惊起一大片烁目白光,轰鸣八方,震耳欲聋。
仿似,是天穹在震怒,阵阵咆哮声中,整片空间隐隐颤动,似要撕裂。
宁不凡踏上第九十九层台阶的一瞬间,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无尽的威压袭身,比之前数十倍有余。
他被这如海啸般疯狂挤入的威压,压倒在地。
浑身骨骼‘咔咔’作响,仿佛在下一刻便要散架,一只腿的抵地,膝盖已然碎裂,再也无法站起。
抬眼望去,一百层之上,只有一个残破的案台,案台之上,摆放着一个古朴的玉牌。
玉牌表层,包裹着淡金光流光。
“原来是这个破玩意!”宁不凡一手以木剑抵地,另一手向前伸出,想要将玉牌凌空摄来,尝试了几次,却是徒劳无功。
还是得再上一层。
想到这儿,他默默看了眼残破的身躯,狠声骂道:“若非你这废物不早些修道,老子能这么困难?”
他毕竟只是二品初境,走到这九十九层台阶,已是太过勉强,几乎不可能再踏出最后一步。
如今,每一刻都要承受着极为沉重的压力,就连方才抬手都已拼尽全力,何况再上一层。
‘滴答’
渐渐,鲜血自九十九层沿着边缘落下九十八层。
幸有清池剑以魂意温养身子,否则,只怕早已失血过多,陷入昏厥。
“不行,”宁不凡双眸猩红光芒更甚,咳出一口血,随手抹去,“还得再上一层,可......嗯,那是?”
他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百层白玉石阶侧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心里默念出来,当即低眉笑道:“原来,是这个糟老头子。”
只见,石阶侧面写着,‘地,足够宽厚否?天,足够深远否?世间,可有仙否?’
四百余年前的柳先生,修剑数十载,始终止步二品闻道巅峰,不得存进。
为寻求一品之路,他捏着一条柳枝,踏上了这百层试剑台阶。
当他轻而易举走过九十九层台阶,来到此处。又一只脚踏上百层,却发现一品之路,仍不可见,于是他收回了踏出的那一只脚。
怀着满腔愤懑与狂傲写下了这三问,留下了一句,‘不过如此’后,飘然离去。
这三问共十八字,乃是他手持柳枝,以此世最强的问心剑意而写出。
因而,这十八个字里,虽然丑陋不堪,却隐带锋锐。
若是凝目看去,便能看到有一绝世剑道至强者,划破天地。
“踏上百层......需要身怀极强的剑意。”宁不凡低声自语,眯眼看向那十八个字,似有明悟。
他盘膝于地,木剑横膝,放缓呼吸,仔细感悟着问心剑意的精髓。
他这副躯体,曾练了十余载问心剑,虽三品时,剑意尽散,但......若要再拿回来,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而此时,便是大好时机。
若能将失去的问心剑意凝结出来,便能踏足百层。唯一可能出意外的,便是这副身躯能否坚挺到那一刻。
宁不凡放空一切,细细体悟剑意,任四面八方疯狂涌入的剑意切割身体,即便被刺穿胸膛,也无动于衷。
他周遭的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恍惚中,十八个字散发淡淡的朦胧白光。
然后,白光里走出了一个人影,正是手持柳枝的王大爷。
“我有三问。”王大爷露着两颗大黄牙,提着一条柳枝,低眉看了片刻,咧嘴笑道。
宁不凡呼吸放缓,轻声呢喃,似在自语:“先生,教我!”
围绕在试剑台阶之下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们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遥望着远处,陷于一片朦胧白光里,盘膝而坐,木剑横膝的少年。
这名少年,他一身白衫被红色的血液浸透,他坐在台阶上,坐在狂风里,任天穹无尽雷霆奔袭而至,却面不改色,似在迎接早已注定的命运。
让时间凝结于无尽虚空,再让历史铭记他此时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