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请进,门口有拖鞋。”
霍准从厨房里探身出来打量着门口的客人,弯腰脱高跟鞋的女人挑染了一头红发,妆容精致,气场是与沈畔截然不同的成熟性感。她身后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丹凤眼显得有些妖邪,绛紫色的西装散发着张扬的荷尔蒙。
几乎是立刻,霍准心中警铃大作。
他面上不动声色道:“你就是李慧,盼盼提过的班长?我现在不太方便,请自便,盼盼在书房里。”
“麻烦你了。”李慧直起身,看见男主人时眼底划过一抹惊艳,略有些羞涩地拨弄耳边的发丝,“朋友相处,你可以叫我慧慧。”
她身后的紫西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呵呵”。
慧你大爷。霍准心里暗自冷笑,脸上礼貌温和的微笑纹丝不动:“不用不用……啊,茶几上有泡好的果茶,抱歉我这边走不开……你们随意。”
李慧张嘴还想说什么,紫西装已经拉着她离开玄关。正好在这时沈畔从书房出来,她见李慧已经到了,急忙迎上去招待客人。霍准注意到沈畔见到李慧后眼神发亮,并且一直拉着对方的手。
啧。
霍准默默回到厨房的菜板前,注视着银亮的剔肉刀警告自己:肢体接触是女人表达亲密的一种正常方式。
两位客人围在客厅的小茶几前坐下,而客厅与厨房只隔了一道玻璃门。霍准一边从蒸锅里拿出瓷碗一边仔细留意客厅的动静。他特意把炖煮的菜放到最后料理,所以此时并没有排油烟机的风扇声干扰。
“我叫郑达,是李慧的丈夫。”这是紫西装的声音,“我听慧慧提起过你,听说沈小姐当年在班上是高冷女神,没想到本人这么可爱。”
……忍住,霍准,不能当着老婆面抽他。
沈畔明显不太适应这种散发着暧昧气息的男孔雀,她不着痕迹往沙发外挪了挪——恰好向厨房里的丈夫的方向靠近——认真回答:“你好,我现在已婚,是太太不是小姐。”
紫西装:“……”该说不愧是他的老婆?
霍准自刚才起就有点糟糕的心情突然好转,沈畔这种低情商姑娘面对玩笑或调情从来是分不清所以一概驳回,每当这时她总是乖巧得令人心折——有点想亲。
“虽然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我是我老公的请不要乱说”这样对着花店门口拉客的小哥拒绝。当时小哥脸色非常尴尬,天知道“美女你要玫瑰吗?看你这么漂亮,我会多送几支哦”只是拉客的漂亮话而已。
情商低的盼盼真是又乖又可爱。
用餐时沈畔看着对面的夫妻有些头皮发麻:只是一只可怜的虾而已,为什么要互相喂着吃还切成一块块?霍准烧了一整盘虾好吗,跟一块小拇指大的虾球计较什么啊?
你侬我侬的夫妻明显不只是让沈畔一个人看不惯,霍准一边给媳妇挑鱼刺一边平静提醒:“那个不是虾肉,是炸烂的八角。”
言毕紫西装含着破碎的八角露出不可描述的表情。他努力风骚地靠近妻子:“慧慧我们来么么哒~”
沈畔和李慧都抖了一下。前者是震惊于一个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口吐“么么哒”,后者是知道对方嘴里含着被嚼过的八角。李慧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紫西装,双颊染上红色:“讨厌,你这个死德行,在人家家里做客别这样啦。”
似乎是不好意思,她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男主人。然而后者正垂着眼给沈畔盛汤,并用筷子夹了一块完整的白豆腐放在沈畔碗中。他的手非常好看。
李慧眼神闪了闪,她复又转向沈畔,说道:“对了沈畔,我昨天向你提起的那个企划案……”
靠。紫西装只好痛苦地咽下八角,对此霍准报以微笑。
他们所聊的内容大概是工作,同事,还有一个名为“秦蔓蔓”的高中女同学。霍准有几次试图将话题带到沈畔的高中生活,却发现李慧总是避开这点,而沈畔本人毫无所觉。李慧还很频繁地提起自己与总裁丈夫结婚七年的故事,重点围绕作为公司老板娘的风光和丈夫手中的股份多少。霍准听着那些细节暗自好笑,特别是单纯的盼盼针对金融管理领域向紫西装请教了不少问题(她本人的工作就是这个领域),据说是启晓总裁的紫西装回答时表情有趣极了。
“……说起来,刚才我就注意到了,这只茶杯是骨瓷的吧?”李慧说,她握茶杯的姿势有些微妙,橙水晶色的指甲仔细放在能被对面的霍准完全收入眼底的角度,食指和拇指捏着细细的杯柄,无名指若有似无地在杯身上轻划。客观来说,这种动作有些撩人。
也许只是习惯性动作,又也许含着不可名状的暗示。
李慧观察到霍准的眼神暗了一瞬,心里划过果然如此的得意。
霍准压下杀意,提醒自己即便想剁了这女人的蹄子也不能用家里厨房的菜刀。
啊,这只蹄子还和盼盼牵了34分钟没放开……不能剁不能剁。
“不是啦,这个是霍准从宜家买的高仿。”沈畔浑然未觉好友与丈夫的第一番交锋,她接着李慧关于茶杯的话题继续道:“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图案,金色的兔子和红黑相间的格子边,这套杯子的主题应该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是吗,我还以为是真正的骨瓷呢。”李慧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茶杯上,她随意敷衍了一句,就岔开了话题。顶多在心里咕哝一声:沈畔都这么大了,还能因为童话周边跑去买仿品。
作为豪门太太的李慧,宜家在她心里相当于贫民市场。
唯独紫西装微妙地看了一眼手中茶杯,默默放回桌上。这可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漆色大概和刘易斯卡罗尔的初版《爱丽丝梦游仙境》风靡伦敦时是一个时间。
他还知道这套古董的前任主人已经是一个骨灰盒了。——所以那位客户不是没有给酬劳而是好东西都被这男人吞了吧?!
霍准接触到他看过来的视线,露出温和的微笑:“喝茶?”
紫西装:“……”
我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现在已经吓回嗓子里了。
结束后盼盼提出去送客,留在家中打扫卫生的霍准在沙发上李慧坐过的位置发现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上面有她本人的电话号码,以及一枚唇印。
果不其然。
身为曾沉迷异性心理并为此背下两百多种口红色号(包括不同品牌)的情商大佬,就算没有看见紫西装,一个涂着有“斩男色”之称的妖娆口红去朋友丈夫家吃晚饭的女人也足够让他警惕。
与沈畔截然不同的是霍准心思极深,而且一向爱用最阴暗的角度揣测人性。暂且不提他本人扭曲的性格——也幸亏这种对妻子好友恶意满满的审视,让他得出“李慧来者不善”的正确结论。退一百步说,假如口红色号是个意外,那穿着v领紧身裙拜访男主人总不太妥当吧?
沈畔回家时正好看见霍准用煤气灶烧什么东西。
“煤气出问题了吗?”
霍准微笑:“不,只是打扫时发现的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