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动我？”
云冰颜完全不惧此时的状况，冰冷的直视着中年男人，轻飘飘一句，让后者的脸顿时又青又白。
他……还真就不敢！
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云家的大小姐给怎么样了，下一秒云尚赫就会一脚踏平这里。
更别说旁边那个明显站在少女那边的长空太子。
“云小姐，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什么？”
“再赌一局。”
云冰颜看着强撑的周录，一向冰冷的眼中竟然罕见的有些笑意，虽然并不怎么友好，“可以。”
戏剧性的发展下，双方再次坐定，少女也再次将所有的筹码推出去，在管事难看的脸色中说道：
“看清楚了。”
听她意有所指，周录涨红了脸，腮帮子咬得鼓了又鼓，终是冷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一道黑影忽的出现在赌桌旁。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紧跟着便不约而同地远离那脸色苍白阴郁的青年——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导师！
“这位是我如意赌坊的护卫长，乐一先生，是一位三级魔导师。”周录笑着介绍道。
云冰颜却只抬了抬下巴，“赶紧。”
双方再次将骰盅拿在手中，摇晃起来。
乐一一双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少女，不错过一丝一毫的魔力动静，没有，直到将骰盅扣到桌上，都没有一丝异常。
收到他的暗示后，周录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就还不信了，在自己的场子上还能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九比三，云小姐大！”
桌上三个醒目的红点仿佛要把周录的眼珠子给挖出去，也把他给整傻了——怎么会？
“这骰子……”有问题！
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然而他更明白要是说出这句话该有多么的蠢。
云冰颜站了起来，“兑钱。”
“等等！”周录连忙喊住她。
霎时间，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实在是太难看了。”晴空长夜轻轻按住少女，将她快要失控的魔力制住，随即看向周录及他身边一群打手，“想赖账么？”
一开始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太子殿下轻易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少女亲昵的姿势让人毫不怀疑他撑腰的行为，轻轻一问，便让如意赌坊众人如临大敌！
周录几乎是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长空太子，这件事请您不要插手。”
说完却见青年眉梢轻轻一挑，略上扬的眼尾天生带着温柔和笑意，不过眼睛里却盛满了不可冒犯的冷和傲。
“你要本殿下当看不见。”他侧头对少女说道：“本来说带你来玩算是赔礼道歉的，不过既然如意赌坊这么不给本殿下面子，这事儿就只能往后挪一挪。”
“哼。”
莫说道歉，原本赢了钱的好心情都没了。
周录听他这样说脸色瞬间白了，下一秒他的不安被证实。
“区区赌坊竟然敢赖本殿下的账，想必就算是拆了，尊敬的西昀陛下也不会怪罪。”
忽然从他身旁走出来的男子用沙哑的嗓子应了一声是。
一栋占地数千平方的建筑就此化为齑粉……
众人甚至之来得及被那一瞬的魔力所惊骇，反应过来时便都已经站在一片粉末中，初秋微凉的夜风轻轻刮过，带起一片烟尘。
人群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身材修长的青年拉着气闷到脸色冰冷的少女慢慢远去，一面说着什么。
回到家里时，云冰颜还惦记着那一堆筹码，根本不理会晴空长夜，径自回了府。晚饭时本以为又会被训斥，结果众人都只是复杂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多说。
吃过饭，在云方氏那里得到了众人态度奇怪的答案。
“为何忽然与长空太子走得那般近？”看女人的表情，似乎非常的好奇，还带着些许不自觉流露的欣喜期待。
“不过是普通的……”她说到这里便顿住，将所有的关系都想了一遍，斟酌着定位为相识。
已经多多少少了解女儿心思的云方氏如今也不逼问，只语重心长说道：“如今你有封号在身，不比以前，若，若是想要也可以争取。只有一点，为娘听说那位太子殿下似……似乎是个普通人，在皇室里尤为尴尬。”
云冰颜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般形容那人，只是她早有先入为主的认知，因此便格外不能认同。然而她总是这样，轻易不会表露自己的看法，便沉默着。
一般这样就代表着交流的终结，云方氏早已不期望女儿能与她说什么交心话，让她早些下去休息，还嘱咐她明天就是魔武祭正式赛程的障碍赛，要好生打扮。
是夜，小小的如意赌坊一事却叫不知多少人睡不着觉。
西昀的行宫中，晴空长夜换了一身舒适的白色锦袍，换上轻便的金缕玉冠后向正殿走去。
身边的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跟在身边低声说道：
“陛下已经知道今日如意赌坊的事情。”
晴空长夜听罢神色不变，呵了一声，“谁递的消息？老二还是老三？”
桑想了想，回答道：“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
晴空长夜眼中笑意更甚，轻轻把手杖转了转，几乎能想象到两个弟弟一唱一和的场景，“依然的，这么没长进。”
说话间，已经来到正殿门口，只见两个青年分别坐于左右，见他来了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偏偏还要站起来行礼，强作亲近。
一番见礼之后，各自都坐在应坐的位置。
“皇兄今日来得真晚。”二皇子晴空长铭略清瘦，容貌肖母，明艳阴柔，手段也有些像女人，话里话外夹枪带棒。
“是啊，怕是美人相约乐不思蜀了。”三皇子晴空长威长相最想长空陛下，浓眉虎目，直且脾气火爆。
晴空长夜假装听不出他们的意有所指，笑道：“今天那个如意赌坊竟然敢赖本殿下的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咱们长空远道而来，可不能忍了气。”
这时，上位传来一声冷哼。
“朕还以为你是为了云家丫头出气。”他这语气，不是以为，而是肯定。
晴空长夜但笑不语，换个儿子来此时怕已经赶忙认错解释，可他仍旧稳坐如泰山。二皇子三皇子见皇帝老子脸色黑沉如水，知已经达到目的便忙起身告退了。
两人出去后，大门跟着关上。
晴空长夜不无惬意地望着上面，说道：“啧啧，儿臣斗胆猜测，父皇一想到要从这两个里面挑个储君恐怕都觉得头疼。这么多年了，老二和老三的手段都没什么长进，根本不成气候呀。”
说罢还略感无趣地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放在儿臣面前连敌人都称不上。”
“哼，朕还有老五和老七。”晴空允雍冰冷地瞥他一眼。
“那你可得放着老二和老三别把两个弟弟弄死了。”
青年一句话，顿时气得晴空允雍黑了脸，“你还是先管好自己，这两年朝中已经越来越不满你这个废物占着储君的位置了。”说罢他恶意地打量着青年手里的手杖，“拿着一根至宝又如何？用不了就是用不了。”
二人分明还是君臣父子的称呼，然而对话却完全已经诡异扭曲。
晴空长夜似是听不见父亲的羞辱，不甚在意地站起来，稍稍整理衣衫，朝上面冷笑，“那父皇敢废了儿臣么？”
从晴空允雍的表情可知，他不敢。
这个问题他们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然而每一次，都止于口头。别说现在晴空长夜只是在西昀灭了座如意赌坊，就是他把西昀皇宫给弄塌了，也没人敢废他！
走到外面的时候，晴空长夜不禁望了眼天空中朦胧的月亮，恍惚间，似乎变成一个女人的脸，然后她生了一双翅膀飞走了……
“真是狠心。”
尚曦都的另一边，周录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陈述着事实。
“小的确实检查过所有骰子，都无纰漏，可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呀，请小姐赎罪！”
“那你的意思是她云冰颜在骰子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赢了你？”沐阳凤曦语气平静，端着一盏茶轻轻吹着，只是眼睛里的狠意泄露了心绪。
那可是如意赌坊，是她手底下最赚钱的一处生意，如今一切都化为了齑粉，那一片空荡荡的沙地正在嘲笑她的倒霉和失败！
周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不断磕头请求原谅。就在这时，一副骰子被放在他眼前。
只听少女慢慢说道：
“当初让你看管如意赌坊，是因为你一手千术无敌，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若不能再次证明你的价值，这双手也就不需再用了。这副骰子就是你今日下午用的那副，给我摇三个六出来。”
中年男人的脸色骤然刷白，如临大敌一般盯着那副骰子，终是将其拿了起来，仿佛千斤重。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在骰盅里……哐！
周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相信纵横赌桌这几十年的技术，缓缓揭开了骰盅，醒目的红点甫一露出来，全身的力气也都消失了。
沐阳凤曦亦是瞧见了，不消说，两边的打手便将瘫软的男人拖了出去。
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乐一将骰子拾起来交到她手里，“今日确无魔力波动。”
沐阳凤曦哦了一声，捻起骰子仔细看，灼热的火力从她手心发出，将骰子包裹住里里外外都筛查一遍后，猛一发狠将之全部碾碎！
“废物！”
这骰子被动过手脚了！
众所周知的千术中都是在骰子里注铅，然而这太低劣了，对于有魔力的人来说，哪怕不用，手上的感知也远非常人能比，因此他们对骰子动的手脚便非常轻微。
这也非常考量技术，需要在摇骰子的过程中精准找到那一丝一毫的不同。周录技术很强，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过于相信自己，而没有去想是否已经入了别人的圈套。
“可我全程都在监视，那云冰颜并无小动作。”乐一如此说道，却被一个杯盏狠狠砸中胸口。
“可她并不是一个人！长空太子身边不是还跟着你没有发现的高手吗？”沐阳凤曦气得直抖，心里一边滴血，一边将云冰颜恨得咬牙切齿！
乐一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暗淡，随即走过去将少女因为扔杯盏烫红的手拉起来，从怀里摸出药膏给她涂抹，“对不起，我一定给你报仇。”
沐阳凤曦不看他，盯着地板恨不能把那个女人拉出来喝血啖肉，等手被放下时她指着门口喝道：
“滚！”在青年踏出门口时，她又说道：“想给我报仇？那就去杀了云冰颜！”
“好。”
意料之中的是，对于长空太子在西昀的‘胡作非为’，弘远帝并无任何的责怪之意，这也是一种态度。
让沐阳凤曦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让断了一只手的周录亲自带了统共二十二万金币，连夜送进云府。
“云小姐您点一下，扣了税还剩二十二万整的。”
周录手上的端口裹了纱布还鲜红着，能看见尚未凝固的血还在流动，苍白着脸赔笑，不可谓不凄惨。
至于这幅凄惨的模样要做给谁看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正是尚曦都夜市繁华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着云家大门指指点点。
云冰颜冷眼睨着那一大箱金币，却全无在赌坊时的心情了，盯着凄凄凉凉的周录，说道：
“本小姐不缺这区区二十万金币，不送。”
这钱，绝不能收，不然发一通脾气后却收了钱，今日晴空长夜的作为就会显得廉价。
然而，那却是整整二十万金币，是她摇了一下午的骰子赚回来的，好亏……
这样想着，少女眼前不自觉地带上了惆怅。
“噗，还在为那二十万金币可惜，方才为何不收下？”
晴空长夜悠哉哉坐在她面前，端了杯子倒水喝，才放到嘴边，就对上少女冷冰冰的眼神，不知为何，这里面愣是被他看出两分埋怨来。
“不如我送你二十万金币。”
“那样没意思。”云冰颜认真地摇头。
“不如这样，以后带你去万宇阁赌钱。”
“万宇阁不能赌钱。”
“或许以后会增加新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