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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爱相杀(1 / 1)

周放被宋凛噎住了,懒得理他,到家就摔门回去了。至于宋凛,看到周放气鼓鼓的样子,心情比之前更好了。

回到家,宋凛还在低头脱鞋,宋以欣已经黑着脸背起书包快步进屋了。

宋以欣很不高兴,宋凛踱步进屋的时候,她正噘着嘴坐在沙发上。

见宋凛去冰箱里拿水,宋以欣老大不高兴地说:“爸爸,你以后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儿,是不是以为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宋凛拿出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哦?”他笑了笑,问,“你试卷都做完了吗?”

宋以欣皱眉:“干吗?”

“一个小孩懂太多了不好,多做几道三角函数题,冷静冷静。”

对于宋凛的轻描淡写,宋以欣很是不服,她几步跳到宋凛面前,仰着倔强的小脑袋瓜说道:“爸爸,这个女的也就大我十几岁,太年轻了,跟我姐姐似的,太不和谐了。”

宋凛嗯了一声:“她大你一轮还多,得叫阿姨,辈分别乱了。”

“这都大半年了,你们居然还没分手。”宋以欣一脸惊愕,“爸爸,你真的打算老牛吃嫩草了?”

宋凛眉头一皱,抬手拍了一下宋以欣的头:“怎么说话呢?”

宋以欣被拍了头,脾气更差了:“你为老不尊,你还说我!”

说完,她就气呼呼地回房了,把门关得震天响。

宋凛没有理会抽风的女儿,转身准备去书房,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人的欲望越大,责任就会越大。

这一点,周放和他是很像的。不到30岁的年纪,周放和她的同龄人相比已经足够与众不同。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何时开始,宋凛变得对“老”这个字有所忌讳。去书房的路上,路过客厅的镜面墙砖,宋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老吗?自己和周放不过差了6岁,至于被说成老牛吃嫩草吗?

周三,宋凛早上出门,给周放留了把钥匙,要她晚上下班帮忙买些东西,列的清单里都是些生活必需品。周放虽然觉得他这次的吩咐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考虑到宋凛总是给她帮忙,上周还帮她接外甥女,她也该回馈一下了。

想想他们俩还都挺需要请阿姨的,平日太忙,顾不上自己的生活,家基本上就是个睡觉的私密空间。钟点工一周来收拾两次屋子,除此之外他们就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上次宋凛要给周放请阿姨,家政公司推荐了两个来试工,做的菜都不合周放的口味。后来周放忙得每天特别晚才回家,连试工都没空,这事儿也就暂时搁置了。

周放拎着大包小包到了宋凛家,他还没回来,她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归置到该放的地方。

宋凛近来酒局比较多,家里比之平时乱了一些。周放看宋凛这单身汉过得也没多好,忍不住一件一件地捡起了没有放整齐的衣服,还把厨房里没洗的杯碗洗干净了。做完这些事,周放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她对自己那么马虎,对宋凛倒是细心得很。

洗干净手,周放刚准备回家,大门就开了,宋凛带着一个周放没见过的男人回家了。

周放拿起包,低声问宋凛:“有客人?”

宋凛微笑着点头:“嗯。”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周放和那人擦身而过,宋凛没介绍,她也没兴趣知道。

周放还在玄关换鞋,那两人已经进了屋。

周放听见两人声音不大的对话。

那男人问:“是衣谜的周放?”

宋凛关了冰箱,语气如同在说“吃饭了吗”一样寻常:“女朋友。”

这三个字如同古寺里只有清晨和傍晚才会敲响的钟鼓,一下一下地敲在周放心里,有力而声音清晰、悠长回荡。她不想承认,自己因为宋凛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而心生涟漪。

她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省掉最重要的步骤?

周放一脸懊恼。

得知宋凛开始分化瓦解自己旗下的七个服装企业的时候,苏屿山着急了。这七个依托于百赛的核心服装企业一直是苏屿山手里的后盾和底牌,现在底牌要被宋凛掀了,他的愤怒自然无以言表。

百赛也试着采取了一些挽回措施,作为第一电商、老牌企业,不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毁于一旦。百赛的感情牌打得很漂亮,有些人被感情牌打动,开始抨击宋凛的手段,但这不足以阻止宋凛并购的脚步。

第一步的感情牌失败了,第二步,百赛内部开始试着统一战线。百赛内部的大股东主要是国内的银行、保险公司和投资公司,他们跟百赛合作了十几年,可谓从零到一,从无到有。对于现在宋凛提出的并购,他们是态度非常坚定的反对派,也多次公开表示抨击的观点。但是宋凛走的是迂回战术,根本没有动大股东,全是从散股和持有员工技术股的高层下手的。突破如此复杂的一个关系网,宋凛的耐心真是绝无仅有,不管多少人,他都一一梳理清楚,并且成功收购到手,这让百赛措手不及。

宋凛用强大的攻势步步攻破,最终成功完成了敌对并购。

外界对于宋凛这一次震惊业界的敌对并购是如此评价的:洗澡水被抢了,整个洗澡盆都要买回来。

苏屿山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不满意的,他觉得在宋凛还没有召开发布会宣布消息之前,自己就还有机会。

苏屿山的最后一手牌是法律战。两家公司较劲博弈的时候,百赛搬来了国际知名的大投行高森,宋凛则是请来了国内排名第一的天金,两家投行在背后斗法,法律战、各种公关活动层出不穷。

五年前,天金曾经是百赛的投资顾问公司,参与过百赛多项投资并购交易。现在天金反过来帮April并购百赛的旗下企业,百赛以维护商业机密为由,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认为April不能聘请天金作为此次并购的顾问。

宋凛近来也被苏屿山出的各种烂招搅得十分忙碌。官司背在身上,法务部和外聘的律师团也一直在研究,对于苏屿山的每一次风吹草动,他们都小心应对着。

但宋凛这个人性格和别人很是不同,抗压性极强,越是遇到大事越冷静,这也是他在短短时间内得以攀升至高位的原因。

在这么忙的时候,宋凛还把自己请到家里做客,这让原本有些焦头烂额的天金负责人被宋凛的态度影响,渐渐放松下来。

他跟着宋凛进家门时,周放还没走,既然天金要给April做投资顾问,自然也会稍微摸一摸宋凛近来的动态。

他倒是没想到宋凛和周放就住对门。得到宋凛亲口承认的“女朋友”,这么多年,他倒是第一次见。而周放却在几个月前接受了百赛的融资。

他不得不承认,宋凛这个人真的全身上下都是谜。

接过宋凛递过来的水,他没有喝,只是随手放在桌上。

天金的人对于和宋凛的相处还是小心翼翼的,他不卑不亢地把文件夹打开,拿出了刚做出来的报表:“最近苏屿山咬我们咬得比较紧,我们也在积极取证。你公司这边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数据都做成了报表,你可以看看。”

宋凛接过报表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苏屿山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招,没想到连五年前给他们做过顾问的事都能被他拿出来做文章。”

宋凛眯了眯眼睛,向后靠去,表情始终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喜怒。宋凛再睁开眼,他的目光中只剩下慑人的冷意。

“已经五年了,他沾沾自喜地不愿做出改变,时代只会把他淘汰。”

天金的人对于宋凛的话不置可否,他们做投行的都是持中立态度,今天为A公司并购B公司,明天也许就反过来为B公司收购A公司。他们只负责赚钱,不会站队任何一家公司。

“衣谜近来在百赛平台的全力推动下升得很快。”天金的人说这话时点到即止,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宋总的选择真的不同寻常。”

说起周放,宋凛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同时表情是那样自信。

“既然他愿意出钱供,就让他去吧。”宋凛顿了顿,笃定地道,“有些东西就像回旋镖,不管飞出去多远,只要是从我手里飞出去的,就会回到我手上。”

苏屿山的公司受到了宋凛的冲击,自然也影响了周放的融资计划。第二趣÷阁融资时间已到,周放却犹豫了,迟迟没有接下第二趣÷阁钱。

业内议论声如潮,股票市场一片绿,苏屿山却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约周放吃饭,明里暗里地要接近周放,花招一箩筐。

他对于周放的犹豫也没有恼怒,只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周放做决定,带着探究、猜测,甚至看笑话的态度。

这天傍晚,苏屿山又来接周放下班。周放一出公司就看到了苏屿山,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苏屿山的车。

周放系上安全带,苏屿山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始终泰然自若,甚至刻意和周放闲聊起来。

周放手抓着安全带,想了许久还是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苏总,您这是搞不定宋凛,想通过搞定我来打击宋凛吗?”

周放问得这么直接,话说得很难听,苏屿山却没有生气,反而回过头来对周放笑了笑:“周放,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清醒得不像个女人。”

“苏总,您利用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遮掩过。”

苏屿山手扶方向盘,稳步向周放的家开着,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始终淡然:“我以为,如果你的公司做起来了,至少可以替我阻挡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对你没有恶意,周放,我给你资金,真的是希望你做大。”

对于苏屿山的这个想法,周放只是冷冷一嗤:“然后成为您的爪牙吗?”

“最初,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目的。”

周放别过头去,表情严肃:“我确实清楚,也没有反对,但是我只想提醒您,不要搞太多花招。有时候被逼急了,‘爪牙’也会不小心伤到您自己。”

宋凛这次动摇了苏屿山的商业王国金字塔,对苏屿山的冲击不小。自从宋凛并购成功的消息放出来,百赛的股票接连一段时间都颇受影响,以百赛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甚至整个电商市场的股票都受到了负面影响。只有宋凛的公司自挂牌起,一路飘红,April的市值一路飙升。

在“五三”的指导下,周放申购了宋凛公司两百万的新股。新股是高溢价发行,发行价格远超票面价格,周放通过宋凛公司股票的一路上涨,直接受益三千多万。这趣÷阁投资简直看呆了周放那耿直的小助理,直夸她快成股神了。

说真的,这次的投资收益全靠“五三”的投资手段,所以周放并没有沾沾自喜。但是有一点,周放是个很善于利用周围资源的人,不管是父亲、汪泽洋、秦清还是宋凛,甚至秦清那个算命的前任和如今的“五三”也算在内。很多人会觉得周放有今天的成靠的就是仰人鼻息、拾人牙慧,她对此也从来没有否认过。不管别人怎么酸,她都不在意。今天的她已经靠自己的小手段,在服装电商企业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股票赚了钱的周放考虑到苏屿山和宋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担心自己的公司在他二人斗法中被误伤,因此想要脱离苏屿山。

对于周放来说,苏屿山会提出怎样的条件才肯放弃当初的融资计划,确实是个大难题。

她在城中一家高档酒店订了位,忐忑地邀请了苏屿山,本以为苏屿山会拒绝,谁知他还是准时赴宴了。

坐在偌大的包厢里,如同当初谈融资的时候一样,周放还是坐在离苏屿山最远的地方。

苏屿山看了一眼只有两人的包厢,笑了笑:“看来今天是场鸿门宴?”

周放被他注视得头皮有些发麻:“哪儿敢啊。”

苏屿山淡淡地看着她,语速不紧不慢:“我知道你最近靠股票赚了一些钱,也大概猜到了你今天约我的用意。”

周放抬起头看着苏屿山,他嘴巴一张一合,表情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后背一凉。

“周放,当初我投资你的公司是希望成为你的伯乐,而我是真的视你为千里马。但是很显然,你只是想要利用我的平台完成你的三级跳。”他抿了抿唇,眼中始终带着笑意,“也许是我太亲切了,让你忘记了我也是个商人。”

周放攥了攥拳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要多少?”

苏屿山笑着说道:“十倍。”

“2500万,变2.5亿?”周放努力让自己镇定,依然觉得这个数字简直是在抢钱。

“从我百赛跳出去的公司,没有不被天使基金看中的。想必你也是知道这点才会接受我的融资。”苏屿山睨着周放,“你想提早结束,就是这个数。你也可以继续接受我的融资,等上市以后,我按照股份得到我该得的。”

想起自己多年前初次看到的那个苏屿山,周放不得不承认,她心底的神话正在破灭。但她并没有太生气,也没有太意外。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上,人本来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危险中求胜。

“苏总,谢谢您的理解,我会尽快给您满意的答复。”

两人在饭桌上谈完倒胃口的话题,却又微笑着吃完了这顿精致的晚餐。

28岁的周放终于在一次次尔虞我诈、你来我往的高手较量中,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女商人。

这种成长的速度,快得周放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宋凛近来饭局很多,这种饭局,即使菜肴再精致,到最后也都是残羹冷炙,比在周放家里吃过的麻辣香锅的外卖更让他胃疼。

饭局结束后,宋凛的秘书去签单,签字的时候,他看到上一页签单居然有周放的名字。

“周总也来这儿吃饭了?”

经理笑了笑:“对啊,在梅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凛出来的时候,秘书低头问宋凛:“周总也在这儿宴客,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宋凛喝了点儿小酒,白了秘书一眼:“客户还没走,哪儿有这个洋工夫。”

宋凛往外走了两步,停了几秒,又退了回来:“哪个包厢?”

宋凛的反应在秘书的意料之中,他忍住笑意,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梅宴。”

周放一晚上都有些不耐烦,吃完饭去签单的时候,想到自己暂时可以不用再面对苏屿山了,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结好账,她和苏屿山并排往外走,在转角处看见了宋凛秘书的背影。周放预感到有些不祥,刚准备往旁边走,距离苏屿山远些,就看见宋凛已经往梅宴这边走了过来。

果然,秘书在,宋凛也不会远。

周放和苏屿山站得很近,见宋凛过来了,苏屿山故意一只手扶上了周放的腰,这触碰让周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故意用不大不小、刚好令在场几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回家吗?去我那儿坐坐?”

周放抬起头,正看见宋凛有些阴鸷的表情。

苏屿山离自己很近,周放能感觉到他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她想要脱离苏屿山的控制范围,正要动,却又被苏屿山拉了回去。

宋凛见此情景,不再多说,两步上前,以迅雷之势抓住了周放的手臂,强势地要把周放拉到他的怀里。他动作霸道得不容置疑,仿佛所有物被觊觎,愤怒得不得了。

周放实在讨厌这种拉拉扯扯的场面,眼眸沉了沉。

“放手。”她冷静地吐出两个字。

周放的话像突然投放出的液氮,让空气瞬间冻结。周放看见宋凛眼中的火苗一点儿一点儿地熄了下去,只剩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他抓着周放的手松了松,又被周放按住。

她转过头冷漠地看向苏屿山:“苏总,我说你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宋凛还在生气,大约是气愤撞见周放和苏屿山孤男寡女地出来吃饭。对此,周放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嘻嘻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傲娇的后脑勺。

她实在很享受这个男人耍小脾气时的幼稚模样,这才是他的真实情绪。

两人走到停车场出口,宋凛的司机已经到了。宋凛回头看着她:“你去哪儿?”

“回家。”

“回谁家?”

周放白了宋凛一眼。

“你管我呢。”

宋凛怒目瞪她:“你还真要去关爱‘空巢老人’?”

宋凛这个称呼一说出口,周放就憋不住笑了。片刻之后,她轻咳了两声,收住了笑容。

“我对你这个‘空巢老人’也是一样的关爱。”她意有所指,“你很清楚的。”

宋凛被她的话气到,伸手刚要抓她,她头一低,逃了过去。

她后退两步,对宋凛挥了挥手:“宋总再见。”

“回来。”宋凛皱着眉,“你那车不是坏了,怎么回家?”

周放笑了,一脸狡黠:“我们公司也有车和司机。”

正在这时,宋凛的秘书走了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放,低声对宋凛说:“宋总,还要送客。”

宋凛依然眉头紧蹙,用教训宋以欣的表情教训周放:“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周放挑眉,叛逆地回答:“不能。”

周末,周放难得正常休息,没有饭局,却依然不能睡懒觉。

乐青子向周放发出了邀约,邀请她参加古董衣拍卖会。

这也不是很热闹的盛事,只在社交网络平台上发布了拍卖会信息,吸引一些同好者前来抢购。拍卖会在城中的展览中心举行,用的也是一个小型展厅,还比不上上次古董衣展览的规模。

不过现场倒是来了不少人,比上次展览的情况好了很多。

周放到的时候,乐青子正在整理她悉心收藏的古董衣。每一件衣服运过来时,均为真空保存的,个别比较昂贵的都用好几层包衣包裹着。

周放看了一眼那些风格各异的衣服裙子,内心涌起女人对美丽事物最原始的渴望。她由衷地感叹:“你怎么舍得卖?这些衣服都这么漂亮。”

乐青子对她的反应很是习以为常:“每年都有人这么问,我每年都会卖掉一些。”

“好可惜,这些裙子太美了。”

乐青子见她如此遗憾,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卖一些,是为了买新的。”

周放听她这么说,倒是瞬间理解了。女人嘛,衣服当然是每年都要有不同的。

拍卖会开始了,同好者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从来不会吝啬开价,好几件古董衣的成交价格远高于现在奢侈品的价格,即便那些裙子在三四十年前,也许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的作品。

拍卖师拿出最后一个系列,也是此次拍卖会价值最高的几件藏品,台下的古董衣收藏家们都被惊艳得目不转睛。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一连拍下了三件古董裙,并且都是以七位数的价格成交,是乐青子设定的底价的好几倍。这让周放都忍不住感慨了:“您卖裙子可比我做生意赚钱多了。”

周放回过头来,正准备听乐青子说话,却见她面色凝重,眼眸深沉。

“怎么了?”

乐青子没有说话,只是上台叫停了拍卖。

不一会儿,后台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周放抬起头看清来人时,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

苏屿山?苏屿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乐青子沉默地收起了剩下的古董裙,头也没抬,仿佛没有看见苏屿山一般冷漠。

“你一个大男人,买裙子干什么?”乐青子语气平和地说道,“你不用这样做。”

苏屿山走近了两步,表情始终很恭敬。

“我只是来支持一下。”苏屿山说,“你没必要这样排斥我。”

乐青子轻叹了一口气:“我想把裙子卖给真的与我爱好相同的人,如果只是为了赚钱,我的裙子早就卖光了。”

“你走吧。”乐青子的声音冷漠极了。

苏屿山对乐青子很尊重,没有纠缠。他离开的时候,表情有些无奈,也有些不甘。

看看苏屿山,再看看乐青子,周放惊呆了。

“乐姐,苏总和您?”我的天哪,这让周放怎么能想得到?

乐青子看到周放的表情就已经清楚她脑袋瓜里想了什么,没好气地敲了敲周放的头:“我已经60岁了!”

周放这下更惊讶了,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乐青子:“啊?我还以为您也就四五十。”周放越想越诧异,“那苏总?”

拍卖会的气氛被苏屿山的出现破坏了大半,乐青子说叫停就叫停也让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很是不满,当然,她也不在乎。

她细心专注地收着裙子,装袋、抽空,最后放回箱子里。做着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她始终沉默。

许久,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老故事一样,她娓娓说道:“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后来她去世了。”

周放想起上次在展览上,她那么随意地说要送出婚纱。周放以为乐青子是没有孩子的,没想到,原来是孩子去世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伤心的事,她却能用这么平静的口吻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伤口疼得没法用任何言语、表情表达,所以不得不平静以待吧。

“对不起。”周放为自己问出的问题勾起了乐青子的伤心事而感到抱歉。

乐青子抬起头,看着周放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安慰的意味,却也带着几分难言的悲伤。

“她活着的时候,曾经和苏屿山谈过恋爱。”说起女儿,乐青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她叫四月。”

听到这个名字,周放愣了一下。

“April?”

“对,这是她的品牌。宋凛创业之初,我把品牌送给了他,还借给了他两万块钱。”

“为什么是他?”既然四月和苏屿山相爱过,为什么不是给苏屿山?

“宋凛在四月的工作室打过工。他本来是学土木工程的,哪里懂女装,受四月的影响才决定做服装的。”乐青子垂下眼眸,“四月是个设计师,她那么爱衣服,最后却随苏屿山做电商,放弃了服装梦。”

周放不知道,原来曾经发生过这么多故事,原来宋凛的品牌是这么来的。

“后来呢?”周放忍不住追问,“她为什么会……”问完这话,周放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道歉,“对不起,乐姐。”

乐青子的表情渐渐变得空洞,那一定是她最难以言说的痛苦。

“创业团队太辛苦了,感冒引发了肺炎,高烧的时候还在加班,她疲劳驾驶,最后出了车祸。”

乐青子深吸了一口气:“苏屿山,他曾经让我的女儿那么累。”

周放的心情也随着乐青子的讲述越来越沉重。怪不得她不愿意接受苏屿山的竞拍,甚至连苏屿山想要买她的收藏,她都要拒绝。

“这一切都是四月的选择,她爱他,所以连生命都可以付出,我不恨他。”乐青子说,“我只是不想因为他,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拍卖会没能圆满结束,苏屿山很遗憾,他无意破坏这场拍卖会。

坐在车里,司机安静地开着车,苏屿山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这座城市已经彻底变了样,过去的回忆、痕迹,都已经找不到了。

苏屿山还记得那个年轻女孩如花的笑靥,那是他疲惫的生活里,午夜梦回时最美好的画面。

当年的她是那样美丽,她说:“苏屿山,我要建立一个品牌,就叫四月。”

那时候他也不过刚毕业没多久,独自创业,每天回家看到她的笑容就是最幸福的事。

她说要创立品牌,他就抱着她附和道:“好,你红了,我就给你打下手。”

“我这辈子就好好经营这个品牌,把我的设计发扬光大。”

“好。”

他低头吻她的嘴唇,那么柔软,全是甜的。

后来,她眼中的热情被辛苦的创业磨没了,她跟着他吃了很多苦。

她问他:“你知道我的工作室为什么叫四月吗?”

他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地回答:“因为你的名字吧。”

她笑着,郑重地解释道:“来自林徽因的诗。‘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四月天。’”她看向他的漂亮眸子里面盛着如同海一般深沉的爱意,“苏屿山,如果我要你选,百赛和四月,你会继续做哪个?”

那时候她已经跟着他创立了百赛,苏屿山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年轻创业的兴奋劲、笃定自己一定会成功的自以为是,让他说出了那些话。

“现在中国还没有形成电商概念,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以后你就是总裁夫人,等百赛上市了,我带你去纽交所敲钟。”

那时候,他明明记得四月是在笑的,笑得那么甜。

他们都笃定,他所描绘的美好蓝图,未来有一天是会实现的。

四月一直渴望继续做设计、做服装,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站在米兰、巴黎的伟大设计师。不管创业期间多忙,她依然坚持画稿。那时候的苏屿山一心想要成为第一电商,完全忽略了她的才华。

她折了自己的翅膀,收起了自己的梦,一心帮助苏屿山实现他的商业王国梦。

四月去世后,苏屿山确实成功了。他曾经多次找过乐青子,想要拿到四月这个品牌。

除了一起生活的记忆,这是唯一传承着四月精神的东西。

那时候乐青子对他有恨意,怎么都不肯卖。苏屿山以为,她是要自己留着做纪念。

可是几年后,她把四月的品牌赠给了宋凛,还把四月的遗稿都留给了宋凛。

创业初期的宋凛靠着“四月纪念”系列,在圈子里获得了一些关注。

而那一年,苏屿山的公司也上架了一个同名的“四月”系列。

宋凛拥有四月的底稿和知识产权,他把苏屿山告上了法庭。苏屿山不想被宋凛带着炒作,也不愿自己过去最美好的记忆被破坏,支付了赔偿款。

宋凛并不知道,那个系列是四月活着的时候画给他们二人的纪念日礼物,原本叫作“山月随人归”,取自两人的名字。

苏屿山必须承认,他一直对宋凛心存芥蒂,因为他拿走了“四月”。

最愤怒的时候,他也曾和乐青子大吵过一次。

乐青子是怎么回复他的?

她说:“苏屿山,你从来不懂我的女儿,更不懂她的梦。我不求她的梦能实现,只希望这个梦是干干净净的。”

苏屿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拳头越握越紧。

梦是什么?

为了梦,他辛苦拼搏了这么多年,最后得到的只有一片虚空。

此生此世,他最恨的就是“梦”这个字。

周放参加完拍卖会回到家,时间还不到中午。

回到家,她正好碰见刚刚健完身的宋凛。

他一身运动装备,显得肌肉格外分明,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头发上还有运动过后的汗珠,他看到周放,又低头看见她手上的纸袋。

“去逛街了?”宋凛有些诧异,“这么早?”

“乐姐的拍卖会,支持了一下。太贵,就买了一条裙子。”周放笑着说。

“嗯。”

宋凛拿钥匙要开门,又回过头来问她:“吃饭了吗?一起?”

周放定定地看着宋凛,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最后归于平静。

“听了你的品牌故事。”周放抬起头看向宋凛,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暗恋过四月?”

宋凛有些惊讶:“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不仅为她改了行,还接受了她的品牌。”周放用手摸着下巴,“我最初还觉得奇怪呢,你这么‘直男癌’,品牌的名字怎么会这么温柔。”

提及早已不在人世的人,宋凛也有些唏嘘:“四月带我入行,很可惜,她没能坚持下去。我一直视她为老师,她为我构建了一个基本的服装概念,包括后来转型电商,很多想法出于她以前给我的指导。”

“为什么接手她的品牌?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和苏屿山的关系。明知道苏屿山想要‘四月’,你还接下来,这不是和苏屿山作对吗?”

提及当年年少气盛的举动,宋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就是想和他作对,没别的。”

“为了林真真?”

宋凛抬起头,表情郑重其事:“不,是为了男人的尊严。”

月光清寂,夜风轻抚,这座城市终于熬过了寒冬,进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风中开始酝酿出暖意,轻抚人面,温柔得如同爱人的吻。周放洗漱完毕,只着一件衬衫,坐在飘窗上晾干头发。

周放抬头看了一眼日历,三月和四月被放在了同一页,她不觉就想起了那个女人。

四月,好温柔的名字。

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只是凭着大家对她的回忆,周放就可以想象到她的美好。

苏屿山为了她留下的品牌,至今还在针对宋凛;而宋凛说起她时,也总是充满怀念和惋惜。

一个女人活成什么样才叫成功呢?

周放想,大约是,在这个世界上留过深刻一趣÷阁,在一个男人的心里活成永恒吧。

周放考虑了很久后,再次约了苏屿山见面。苏屿山手里握有她公司的股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她始终不甚放心。

公司近来商业计划很多,她不想因为卷进苏屿山和宋凛的战争而被误伤。

这次见面,周放动了一点儿小心机,通过与乐青子的闲聊,她得知四月最喜欢的早点铺子。这是一家老字号,经过十几年的变迁,装修精致了许多,菜品也越来越多,只有老味道没有变。

她和苏屿山约在了老字号,四月最爱的那家。

苏屿山很准时地到了,他从来不会迟到,这是作为一个商人的准则。他着一身黑色西服,身上没有任何配饰,看上去仿佛和那些匆匆来去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他进入大堂后,周放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是有些悲伤的。

苏屿山来了,周放却没有急着和他谈任何事。她把菜单递给了苏屿山,他没有接,只是凭着记忆点了几样四月最爱的东西。

馄饨、小笼包、米酒,还有一碟醋,里面一定要有几根姜丝。

早点上桌,他看了许久才拿起筷子。他安静地一口一口吃着,直到全部吃完,周放也没有打扰他。

“说吧,你想怎么样?”苏屿山始终表情冷漠,没有了平日里的伪装,他冷嗤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讨厌别人打探我的过去。”

“苏总,我无意打探,这只是一个巧合。”

苏屿山眼中渐渐迸射出慑人的冷意:“周放,身为一个女人,最忌讳的是以为自己很特别。”

周放笑了:“我确实很特别,不然您不会看到我,对吗?”

苏屿山不想和她打嘴仗,开门见山地说:“说吧,你又想到什么狡猾的计策了?”

周放被苏屿山的用词逗笑了。她微笑着拿出合同,递到苏屿山面前:“我接受您提出的2.5亿赔偿,但是您得给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不需要您再注资我的公司。如果我还了您2.5亿,您一年时间赚十倍,也不亏;如果我完不成,您想如何处置您手里的我公司的股份,您说了算。”

周放的提议让苏屿山忍不住笑了笑,他微微向后一靠,问道:“周放,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投资你,为什么会看到你吗?”

“知道,因为宋凛对我有几分特别,您想利用这几分特别,培养我来抵抗他。”

苏屿山摇摇头:“不仅如此,还因为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苏屿山低垂着眼睛,“我想,宋凛一定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四月?”

听到周放说出这个名字,苏屿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

“有梦的人是可笑的,可是我就是想把可笑的梦实现,因为我欠她一个梦。”苏屿山说,“如今你想脱离我,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以你的性格,你本来就不会老老实实地拿钱办事。”

“苏总,感谢您愿意为我圆梦。”

苏屿山抿了抿唇,露出了商人精明的目光:“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给你一年时间?我现在就可以随意处置你公司的股权。”他笑了笑,“对我并没有绝对好处的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周放知道苏屿山不会轻易松口,她很是诚恳地对他笑了笑:“所以我找来一个人,替我说情。”

周放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她把乐青子接了进来。

整场很不正式的“商务”谈判,乐青子没有说一句话,苏屿山的态度却软了很多。他并无意算计周放,他和周放没有私仇,也无意把一个不是同层次的女创业者打回原形。不能为他所用,就攫取最大的经济效益,从头到尾,他只是保持着商人本色。

但周放却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打出来的牌太出其不意。当他以为她会为了博得宋凛的信任而和他正面对抗时,她却打出了一张让苏屿山无法拒绝的感情牌。

她利用了苏屿山对四月、对乐青子的愧疚。

苏屿山不得不承认,她实在善于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

“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你能从宋凛手里讨到便宜,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在签下字的那一刻,苏屿山忍不住感慨,“周放,你这个女人,太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

周放笑着拿回了合同:“苏总,那我明天去您公司盖章了。您这么大的老板,一诺千金,想必不会出尔反尔。”

“周放,2.5亿,一分都少不了。”

“苏总放心,我一分都不会少。”

苏屿山走后,乐青子终于忍不住白了周放一眼。

“果然,宋凛带过来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用一只手指点上周放的额头,却是没有生气,“利用完了我,总要付出些代价。”

周放感激乐青子的出面和帮忙,笑嘻嘻地说:“乐姐有什么需要,我一定竭尽所能。”

乐青子倒是真的没有和周放客气,她和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南城艺术学院、世捷公益计划发起了一个旧衣回收再造的计划,正缺个投钱支持的“大慈善家”,这次,周放自然是当仁不让。

知道周放接了一个环保项目,公司简直炸开了锅。

“这种活动完全不赚钱,不是拿钱打水漂吗?”

“对啊。”周放的语速始终不紧不慢。

“周总,这太烧钱了。”

周放看了一眼手上的节目企划书,淡笑着说道:“所以,我们就该做得更好,让钱烧对地方。”

周放近来在《我是超模》的素人真人秀节目中当赞助商,为衣谜投放新的广告,这个节目比不上《衣见钟情》有大明星站台,再加上它也不是四大卫视的节目,愿意赞助的商家并不多。当初节目组找到周放时,她也是犹豫了很久。

但是节目的策划实在把台本写得太精彩,周放最终还是决定赞助。

她把这次旧衣回收计划告诉了节目策划,策划觉得环保主题可以在节目中宣扬正能量,很欣然地接纳了,并且为这个活动取了一个很美的名字——“重来衣次”。

在明星真人秀满天飞的当下,这种素人选秀的比赛倒也算一股清流。十四个有超模梦想的女孩,在节目中一起艰苦培训、激烈比赛,都是年轻漂亮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本身就是话题。漂亮的服装展示,光鲜的T台秀,每两集更换一个超模导师,这大大地满足了观众对超模生活的窥探欲望。

这个节目一经推出,收效惊人。至于周放,不管是赞助节目还是赞助旧衣回收投的钱,都得到了超过预期的广告效应。

用周放的话说,“作为一个创业者,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方向,连自己都打动不了,很难去打动顾客。真心认同自己的品牌,喜欢自己的品牌、产品,才能把品牌的态度传递给顾客”。

周放正在用自己的坚持征服所有人。

事业上顺风顺水,生活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

翻了一个年头,再过几个月,周放就要正式进入29周岁,离父母定下的“死线”30岁距离不远了,意味着她离死也不远了。

周末,秦清给周放打来电话,问她参加同学聚会的事。

“怎么又聚会?”周放有点儿诧异聚会的频繁程度,明明霍辰东回来才聚过一次——虽然她当时工作忙没去成,周放皱着眉说道,“我没空,我爸妈正‘三堂会审’呢,我估摸着我未来几个周末都得受训。”

“这次是沈老师召集的你也不来啊?”

“沈老师?”周放皱眉,“你不是最讨厌沈老师了吗?当年她都那么说你了。”

“沈老师出去交流学习两年了,刚从国外回来。老师亲自打电话给我,我能不去吗?”

周放嘿嘿一笑:“沈老师没打电话给我!打了我也不接了!哈哈哈!”

挂断电话,见父母一脸严肃的表情,周放赶紧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递上了菜单。本来没提前订位置得坐大堂,周爸就挺气的,周放可不敢再惹他了:“爸爸您要吃什么,你随便点啊。”

周爸横了女儿一眼,自顾自地看菜单去了。周妈用茶水涮着杯碟,这是她的习惯,在哪儿吃饭都一样。

“都是消过毒的,这么贵的餐厅,放心,吃不死人。”

周妈白了周放一眼:“我们可得活长点儿,我怕是到了100岁都看不到你出嫁。”

“不至于,80岁,最多80岁。”

看着痞里痞气的女儿,周妈恨不得一筷子甩过去。

周放本意是调节气氛,见父母不接茬儿,自己也就不再多话了,端着杯子喝起了水。

服务员刚下完单,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就一脸惊奇地冲到了周放面前。他像打量文物一样仔细地把周放研究了一遍,最后笑嘻嘻地大喊一声。

“宋凛!你快来啊!周放在这儿吃饭呢!”他看了一眼周放的父母,又看一眼周放,“周放,你这是招待客人呢?怎么在大堂啊?”

周放认出了这人是本城一个大型加工厂的老板,一时也有些尴尬。她抬头看了父母一眼,很显然,他们对眼前的一幕很排斥。

周放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一分钟不到,还不等周放反应过来,她的肩膀上就多了一双熟悉而又温暖的手。

宋凛循声走了过来,春风满面的样子,面颊有些绯红,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把手亲昵地放在周放的肩上,自然地低头凑近周放,轻声问她:“过来吃饭?”

再一抬头,看清了另外两个人,宋凛终于意识到场合不对,他自觉放开了周放,不敢再放肆。

宋凛整理了一下衣服,非常礼貌地走到周放爸妈面前。

“叔叔阿姨好,我是宋凛。”

原本有个男人走过来,还和周放姿态这么亲密,以周放父母这么急着把周放“泼”出去的态度,应该是很高兴才对。

可是他们看清来人是宋凛后,周生年几乎是瞬间就黑了脸。

宋凛崛起的时候,周生年早已退休不怎么过问圈内事了,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见过这个人。宋凛,一个花名在外的有钱男人,一个和周放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宋凛见周生年脸色不悦,抿唇笑了笑:“叔叔,您还记得我吗?我曾经找您跑过生产线。”

周生年上下打量着宋凛,眼中是不加掩饰的不满意和嫌弃。半晌,他只憋出了两个字:“你好。”

真的就两个字,说完就没有下文了。

见自己老爸脸色不太好,周放赶紧给宋凛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宋凛自然是接收到了周放的信号,说了声“您慢吃”就离开了,临走投给周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凛走后,周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开口解释,一抬起头,见父母都黑着脸盯着她,盯得她吃饭的筷子都差点儿吓掉了。

“上次接你电话的是他?”周爸问。

周妈埋怨周爸:“你不是说叫宋林吗?你耳背啊?”

周爸始终铁青着脸。

这一顿饭吃得自然是非常不愉快,草草就结束了。

临走时周放结账,服务员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宋凛已经结过了。

这让本就不高兴的周爸周妈脸更黑了。

“你到底怎么认识他的?”周爸问。

“生意往来。”

周爸皱着眉头起身,要走又不放心:“周放,我警告你,你别给我在外面乱搞。”

“不敢。”

周放亦步亦趋地跟在父母身后,心想,看来父母是真的不喜欢宋凛。

那种打招呼、付账的老招数,他也不看看对象是谁,追女人还行,想要打动周放父母,可能吗?

周放忍不住腹诽:嘁,这宋凛,开过几年拖拉机,还真以为自己成了老司机了。

周放的婚姻大事,是她爸妈退休以后的头等大事,虽然周放爸妈急着让周放出嫁,但是他们坚决反对周放嫁给一个花心乱搞的“坏男人”。很不幸,宋凛就是她爸妈强烈反对的那种。

不过宋凛的出现倒是让周放消除了对爸妈乱点鸳鸯谱的怨念。她明白爸妈还是爱着她的,虽然急,但是也不会真的允许她随便嫁人。

大约是对宋凛不放心,之后的几天,周放的爸妈都在电话查岗,每天十一点了还要拨个视频通话过来,看见周放在家并且一个人才算放心。

这天周放加班,工作太忙,没有及时接通视频电话,到了晚上,还没联系上周放的爸妈直接杀到了她家门口等着。

周放下班后,一个电话回过去,才知道爸妈来了,赶紧火急火燎地回了家。

路上周放还不忘给宋凛打电话,怕宋凛没眼力见儿地过来。一连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周放不放心,又发了好几条短信。

周放见到爸妈时,他们的脸色自然没有多好看。

周爸看了一眼手表:“一个女孩子家,回家这么晚,你这样的,谁会把你娶回家?”

周放嬉笑着开门:“总有眼瞎的。”

周妈白了她一眼。

进屋后,让爸妈坐在沙发上,周放去倒水。

“爸、妈,你们今晚在我这儿住啊?”周放看了一眼时间,“都快十点了,你们吃了吗?没吃我下个面条?”

周妈嘴角抽了抽:“除了泡面你还会什么?还给我们下个面条?”周妈捋起袖子就往厨房走,一路不停地对周爸抱怨,“就是你惯孩子,这么大的女孩,什么家务都不会干。她这鬼样子怎么嫁人?”

周放嘿嘿一笑:“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家是娶老婆又不是娶保姆。”

周妈揶揄道:“娶你还不如娶个保姆。”

周放脱了白色的西装外套,刚要坐在沙发上,就听见自家大门锁孔诡异地一响。

咔嗒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坐在沙发上的周爸和正往厨房走的周妈循声回头,看向玄关。因为角度的问题,也看不清来人,一屋三个人茫然又疑惑。

周放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好像被人用铁锤重重地捶了一下。

这运气也真是绝了,宋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周放爸妈在的时候过来了。

周放也不敢坐了,一跃而起,奔向了自家玄关。

再看刚进来的宋大爷,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了周放准备的男士拖鞋,脚一踢就换上了,自然得如同在自己家一样。

门口有两双鞋,宋凛看了一眼,问周放:“家里有客人?”

周放一双秀美的眼睛此刻正冒着三丈高的大火,她强压着怒气,压低了声音质问宋凛:“你怎么回事?!跑我家里来干什么?”

宋凛挑了挑眉:“我不能来?”

换好了拖鞋,宋凛又脱掉了西装外套,伸手要递给周放,这举动可把周放气得不轻。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同居好久的情侣。现在周放爸妈在这儿,宋凛这么干,是想周放被爸妈给撕了啊。

周放不肯接宋凛的外套,他倒也不纠结,直接挂在自己的胳膊上。

周放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太大声:“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

“我没看到啊?什么短信?”宋凛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周放被他气得不轻,伸手把宋凛往门外推:“赶紧回你家去,我爸妈来了。”

“啊?”宋凛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叔叔阿姨来了?”

周放一只手去开门,另一只手把宋凛往外推:“所以赶紧滚回你家去!”

宋凛手一挥,很轻易地把周放绕开了:“那怎么行?至少得打个招呼吧?”

“打个屁招呼啊!快滚!”

两人拉扯时,周爸已经不声不响地踱步过来了。

周放抬头看见老爸,有点儿尴尬地缩回了正在把宋凛往外推的手。

周爸脸色不悦,一过来就瞪了周放一眼,周放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周爸皱着眉头看向宋凛:“不知道宋先生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家里的钥匙,直接就过来了?”

“邻居。”

“男朋友。”

周放和宋凛同时回答,可答案南辕北辙。

宋凛听到“邻居”两个字,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周爸表情严肃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

“男朋友。”

“邻居!”

这次两个人又是同时回答,只是两人的答案调换了一下。

周放是不得已这么说的,宋凛呢,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邻居”两个字。

周放被宋凛的表情吓到,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被宋凛一把抓了回来。

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周放。对于周放的回答,他始终耿耿于怀:“周放,我到底是谁?”

周放有些茫然抬起了头,还没说话,视线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强行插过来的周爸把二人隔开了。

“既然是邻居,时间也不早了,宋先生请回吧,我有点儿话想单独和我女儿说。”

即使多年不在商场打拼,周爸当年的威严还在,他脸上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即便宋凛再不甘、再生气,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忤逆长辈。

他顺从了周爸的要求,礼貌地说了再见后离开了。

大门关闭后,周爸脸上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他黑着脸,坐回沙发上,半天都没和周放说话。

“爸爸……”周放试探地叫了一声。

周爸正襟危坐,皱着眉头盯着周放,表情严肃:“你和那姓宋的小子在谈恋爱?”

周放不敢说假话:“算,也不算吧。”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瞬间点燃了周爸的怒气。

“这是什么意思?周放,我没想到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年,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周放被周爸的怒气激到:“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那姓宋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玩儿你的,你看不出来?”

周放本来撸着袖子要和爸爸大吵一架,却不想,爸爸一句话就把她打回了原型。

爸爸说的那些话,她居然完全无力反驳,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宋凛算是怎么回事。

周爸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要和他来往了,这种人和你不是一国的。”周爸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发出了哐的一声巨响。

“你给我搬回家住!我们不管着你,你得翻天了!”

周放被强行掳回家之后的几天都过着炼狱一般的生活。

白天要上班,晚上行程也被排得满满的,周放简直不知道他爸妈从哪里找到那么多单身的男人,每天一个,一天不停。

周放被折腾得身心疲惫,忍不住向老妈求饶。

“妈,能不相亲了吗?我每天工作也很忙,这么下去我真吃不消。”

老妈乜了周放一眼,一边洗杯子一边说话。

“这次我支持你爸爸,我也觉得那个宋凛有点儿不可靠。你是我们俩宠大的,性子直,非黑即白,不会转弯。遇到这种坏男人,你得被他耍得团团转。”

周放没想到爸妈对宋凛的抵触情绪这么大:“你们都没和他接触,怎么就知道他不好呢?”

对于周放的疑问,周妈没有回答,只是回头问周放:“难不成相了那么多,没有一个看中的?”周妈也有点儿奇怪了,“这次的人都是我选的,每一个我都把关了,身家清白,个性也都不错,都是青年才俊。”

周放没有反驳妈妈的话。

确实,这次相亲的对象各个都不错,即使不是那种优秀得冒尖,也没有之前那样的极品。

可是很奇怪,她连和那些人说话都觉得勉强。

不管遇到了谁,周放都忍不住拿来和宋凛比较,竟然没有一个比他好。

周放自己也挺苦恼的。

去同学聚会之前,秦清又给周放打了电话,但周放还是残忍地拒绝了。周放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想去同学聚会应酬了。

秦清只好自己去参加这场她并不喜欢的同学会。

组织这场同学聚会的沈老师和秦清算是有点儿“仇”。当年秦清年轻气盛,为了追男神闯了男生寝室,被学校通报批评。沈老师因为她丢了当年评选系主任的资格,气急败坏地把她拎进了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秦清,你是个女孩,你到底要不要脸?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秦清是个爱记仇的人,从那之后她时不时借着社团事务去办公室捣乱,每次都要在沈老师办公桌上留点儿“东西”,恶作剧一个接着一个。沈老师对她很是不满,却又拿她没办法。

这场同学聚会来的人不算少,但是秦清跟他们也不算熟,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喝了几杯,觉得有点儿无聊,秦清借口上厕所走了出去。

她洗了个脸,人清醒了一些,秦清准备回包厢,可她不太记得包厢号了,转了三圈也没找到,这时她发现沈老师正在角落里站着。

“沈——”“老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秦清就听见沈老师在打电话,并且情绪很激动。很明显,她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吵架。

“……”

“她和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比你大那么多,又离过婚,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我就说你怎么整天惦记着毕业找工作,要你出国深造你都不肯去!”

“我早就说了,我不可能接受!我太清楚她是怎么回事了!我带了她四年!她就是个混混儿!”

“左宇霖!我告诉你,你要是来了,你就别再喊我‘妈妈’!”

“……”

沈老师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一转身,正看见完全失了笑容的秦清。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许久,终于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沈老师,这场聚会是冲我来的?”秦清冷嗤一声,“没想到啊,当年在学校里您那么看不上我,如今居然都亲自关照我了,我还挺荣幸的。”

沈老师的面容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再也没有了老师的威严,只有作为母亲的愁闷。

“秦清,请你理解老师,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从小就比别人聪明,从来没有考过第一名以外的成绩。”沈老师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他甚至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秦清,如果这是你的孩子,你忍心吗?”

秦清有些无力地看着沈老师苍老的眼神,于心不忍。

“我不是说你不好,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

秦清觉得脑子里乱极了,她的理性和感性正在打架。她不想再听下去,转身要走,却被沈老师死死地抓住。

“秦清,算老师求你了,我们家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周放今天相亲的对象非常通情达理,见周放无意,他很绅士地放她走了。

原本准备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去吃个饭,结果秦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秦清也没说清头尾,电话接通后就说了四个字:“出来喝酒!”

两人坐在大排档里,夜消时间,这里人声嘈杂,热闹非凡。秦清点了一桌子菜,结果她一筷子都没动,一直在喝闷酒。

秦清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周放也不好问,她喝醉了就开始边号边哭。

周放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秦清这样哭过了,心里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难受。

38度的白酒,却怎么都喝不醉人,秦清觉得连酒都在和她作对。

刚才,和沈老师一番纠缠后,秦清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包厢。

聚会的后半程,一个人姗姗来迟,是当年秦清闯男寝楼追过的男神——江宴。在场的人都知道秦清和他的那段过往,他一进来,大家就开始起哄。

秦清始终没有接茬儿。

没等聚会结束,秦清找了个理由先走了,江宴追了出来。

“秦清。”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江宴刚从国外回来,和秦清一样离了婚。他后悔了,觉得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像秦清那么单纯地爱他。

他表情很诚恳,对秦清说:“沈老师组织这场聚会其实是为了我。我知道你离婚了,我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

秦清忍不住冷笑一声,这确实是“老天”的安排。

她离婚了,他也离婚了,她大学的时候还那么没脸没皮地追求过他,两人确实是“天作之合”。

“对不起,江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秦清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江宴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对不起,秦清,当年是我什么都不懂。你结婚的时候,我真的很痛苦。”

“放——”秦清的话还没说完。

嘭!一记冲动的重拳毫不客气地落在了江宴的脸上。

江宴吃痛,放开了手,秦清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护到了身后。

那么挺拔的背影,透着年轻的气息,和秦清是那么不同。

江宴捂着脸,一脸震惊地看向那个出手打他的年轻男人:“秦清,这是谁啊?”

“刚毕业的大学生。”左宇霖冷冷地回答道,“她包养的‘小鲜肉’。”

江宴一脸震惊地看向秦清:“秦清?”

“江宴,他还年轻,做事比较冲动,你别怪他。”秦清说着把左宇霖往后拉,“你过来。”

两人站在角落里,冷着脸对峙着。

秦清先打破了沉默。

“左宇霖,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纠缠不清?”秦清冷漠一笑,“这样真的很烦人。”

左宇霖死死地盯着她:“我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他停了一秒,随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满22岁了,结婚吧。”

秦清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心脏,她连呼吸都感觉很难。许久,她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结婚不好玩。”

“我没有要跟你玩。”

“可是我已经不想玩了。我离婚的时候,你还在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我们俩代沟挺深的,要不是你年轻,身体不错,我和你不可能纠缠这么久。”秦清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如刀一样伤人,“左宇霖,我腻了。你知道我的,我喜欢新鲜感。”

左宇霖听不下去从秦清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伤人的话,他圈住秦清的脖子,一低头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以为,这样至少能阻止她再用语言的刀,一刀一刀地凌迟他的心。

然而,秦清从头到尾都没有闭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等着他发泄完。

他像被烫到了一样放开了秦清,秦清嘴巴被咬出了血,却始终面无表情。

“我不喜欢野外,要不去开个房?”秦清说。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即便左宇霖还是个小男人。

“秦清,分手吧。”他的话掷地有声。

秦清笑了。

“好呀。”

秦清想不明白,自己一个离过婚、花名在外的女人,明明说好了只走肾,不走心的,自己在难过什么呢?

“周放!你倒是喝呀!叫你出来你也不喝酒,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

看着秦清那个鬼样子,周放忍不住摔了筷子。

“秦清,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周放话音刚落,就听见嘭的一声轻响,秦清直接趴在了满是油光的桌上。

周放疑惑地走到秦清身边,推了推她的肩膀:“秦清,秦清。”

一动不动的秦清听见呼喊,倏然抬起了头,一把抱住周放,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周放身上。周放才九十几斤,哪里顶得住秦清这一压,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接着周放就听见秦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周放……哇……”

“……”

“周放”是在叫她的名字没错,“哇”却不是语气词,而是秦清呕吐的声音。

周放此刻真是乌云盖顶。她嫌恶地抖了抖手上、身上的呕吐物,看着躺尸在地,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秦清,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脏话。

周放踢了秦清的屁股两脚,眼看她已经彻底醉死了,一动不动,嘴角还有呕吐出的秽物。周放无语地看着秦清,只觉得生活对她来说真是太艰难了。

喝醉酒的秦清和尸体没什么两样,靠大排档老板的帮忙,周放才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周放实在搞不定秦清,原本想打电话给“五三”,可是看这情况也不太合适。最后她思前想后,只能打电话找宋凛帮忙。

宋凛语气不善地接了电话,隔着电话,周放都能感觉到他不悦的心情。虽说对她有意见,但宋凛还是来得很快,就是看到周放和秦清那不成体统的样子以后,脸色不太好。

把秦清搬上了车,宋凛再回过头看看周放。折腾了半天,周放头发乱七八糟的,一身秽物,也没擦多干净,气味又难闻,宋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宋凛开车,周放坐在后座照顾喝醉酒正酣睡的秦清。秦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么伤心,睡着了还是一直在低泣,弄得周放也有点儿手足无措。

宋凛嫌弃地自后视镜看了一眼秦清和周放,微微皱眉:“你看看,这就是你的朋友圈。”

周放用手扶着秦清的脑袋,用纸巾擦拭着她的脸颊,周放本就焦躁,这会儿听见宋凛这话,忍不住反驳:“我的朋友圈怎么了?我还没嫌你呢,你倒是嫌上我了?”

宋凛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就是专门和年轻男人鬼混的那个吧?”

“什么叫‘专门和年轻男人鬼混’?还不准单身女人谈恋爱了?”

宋凛对此嗤之以鼻:“每次都刚好和小她一大截的男人谈恋爱?每次都刚好需要她养?”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周放忍不住乜他一眼,“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男朋友年轻吧!”

宋凛被噎了,也懒得理周放。他气呼呼地开了一路快车,按照周放说的地址把秦清送回了家。

见周放扶了半天没扶起来,宋凛冷哼一声,不再磨叽,双手一架,粗鲁地拎起了秦清,往她家走去。

周放慌忙地跟在后面:“哎哎哎!你干什么呢!秦清的鞋啊……”

周放气呼呼地跟在宋凛身后,全程骂骂咧咧。

他们刚一走出电梯,周放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秦清家门口的“五三”。

他此刻全无平日的年轻活力。他大约是喝了酒,头发乱糟糟的,眼神浑浊,身上不知道在哪儿摔得黑一块黄一块的,整个人看上去颓废得不行,路边的乞丐也没他这么落魄。

听见电梯的声音,“五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中一片迷茫。花了近半分钟,“五三”才看清是秦清回来了,他倏地清醒了,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放看见“五三”一直在秦清家门口等着,又担忧又欣慰,心想秦清这次哭得也算值得,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伤心。

周放扶着秦清往门口走,“五三”很快将她接了过去。秦清喝得烂醉,被“五三”一拉,就直接软倒在他怀里。

“交给我吧。”“五三”一身酒气,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

周放皱着眉,半天没敢放手:“对她好点儿,她也不容易。”

宋凛对秦清是一万个看不上,不等“五三”回话,周放已经被他强势地拉走了。

“我们的账还没算,少管别人闲事。”

周放一身呕吐物,虽然没喝酒,但是身上酒气冲天,自然是不敢回父母家的,只能编了个理由,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家。

宋凛从接到周放到带周放回家,一路一直黑着脸。

从电梯出来,不容周放拒绝,宋凛直接把她推进了他家。周放本来就一身狼狈,这会儿被他这么对待更是恼火。她刚要骂人,宋凛已经把她拎进了浴室。

花洒一开,水淋在了猝不及防的周放身上。周放没想到宋凛会突然抽风,被淋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四处瞎抓。

“宋凛!你疯了吧!”

周放在那儿歇斯底里地喊着,宋凛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花洒的水溅到,只是一脸严肃地吐出一个字。

“洗。”

周放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扶着墙站定,水哗哗地淋在她的肩膀上,她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死死地盯着宋凛,一动不动。宋凛见她不动,二话不说,上来就要脱她的衣服。她双手交叉护着自己的衣服,但总归是没有宋凛力气大,挣扎不过,最后只得大吼一声:“我自己洗,滚出去!”

周放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憋屈过,被人这么推进浴室,强迫洗澡。还有,那男人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脏东西。她做什么了?他以为她喜欢喝酒,喜欢伺候醉鬼吗?

洗完澡,周放蹑手蹑脚地摸出浴室,看见宋凛放在外面的干净棉质短袖,本来很是不屑,但是想想自己的衣服都脏了,只能把他的衣服穿在身上。他的T恤衫很长,垂至周放大腿中段,都能当连衣裙穿了。

周放擦着头发出了浴室,看见宋凛一脸铁青地坐在沙发上。

宋凛脸色不好,周放脸色更不好。她白了他一眼,气呼呼把地毛巾砸在了沙发上,反抗之意甚是明显。

“你还发脾气?”宋凛难以置信地看了周放一眼。

“不行?”

宋凛眯了眯眼睛,眼中射出危险的光:“你最近都在这么鬼混?”

听到“鬼混”两个字,周放气急败坏:“我没管你,你倒是管上我了?”

面对周放疏离而冷漠的态度,宋凛脸上阴鸷的表情更甚。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能一样吗?”宋凛一跃而起,跨到周放面前,“为什么最近不回家?”

周放双手环胸,看都不想看宋凛:“住爸妈家里了。”

“听说你最近都在相亲?”

周放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爸妈安排的。”

见宋凛眼眸越来越深,周放知道他生气了。周放不想和他吵架,起身要回家,又被宋凛一把拉了回来。

周放讨厌他总是用力气压制她,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力道绝对不小。

宋凛的身体动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周放只是给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对于其他的一切,他都无动于衷,只是死死地盯着周放,愤怒的表情里有难得一见的狠劲:“周放,他们安排了你就去?你一点儿主见都没有吗?”

宋凛冷冷的质问让周放有些讶异,反问他:“不然呢?”

宋凛眼中的火苗一点儿一点儿地熄灭,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周放,目光如炬:“周放,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说实话,周放一整晚都憋着一股气,最近本来就过得憋屈,老爸老妈、秦清,没有一件让她顺心的事。这会儿宋凛还来招惹自己,她还没质问他呢!

“姓宋的,我们确定过关系吗?”她发起脾气来如同枪炮一样,火力强劲,一发连一发,“难道你不是有需求才来找我?难道你是因为爱上我才和我上床吗?”

周放的一声声质问掷地有声,空旷的屋子里,满是她的声音在回荡。宋凛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周放。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

周放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也愣住了。她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倔强地问道:“宋凛,你爱我吗?”

周放的眼神是那么倔强,好像她没有一点儿错,全是宋凛的责任。

可是在外面一个接一个相亲的明明就是她。

宋凛憋着一股邪火,紧绷着面容,不肯回答周放的问题。

许久,就在周放不屑地冷嗤一声,别过头去准备离开的时候,宋凛如豹子一般,扑上去就将她压在了沙发里……

周放拼命地打他,但他始终无动于衷。

周放知道他要干什么,恼羞成怒,屈起腿对着他的下身就是一下,却不想,她动作狠绝,宋凛更是手疾眼快,他一把握住她的右腿膝盖往旁边一压。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看着周放发间渗出的汗珠,宋凛感觉到一阵阵报复的快感。

他双手攫住周放的下巴,几乎咬牙切齿地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放睁着一双倔强的眼睛,狠狠瞪着他,许久,只说了两个字。

“爱情。”

宋凛的动作定了一秒,下一刻,他死死地掐住她的下颌,眼神是那么决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向她,恨不能将她的心都掏出来。

“不要再折磨我。”他顿了顿,气急败坏地说着,“你要什么,我给你。周放,我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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