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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眉目传心(1 / 1)

城市的夜晚如此平静,月朗星稀,周放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大约是太累了,周放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宋凛一贯自律,周放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公司了。大约是怕自己吵醒了她,他走得悄无声息,周放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几点走的。

和他相比,周放忍不住有点儿自惭形秽。一个人能从底层走进上层,付出的一定比常人多很多。宋凛靠着当年四月的一点儿遗留和乐青子的帮助,一步步地爬上来,而她周放,一路都有人保驾护航尚且那么不易,不知道宋凛艰难的时候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从床上坐起来,周放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床头放着一杯白开水,是宋凛临走时给她倒的。她拿起来一饮而尽,喉咙里得了滋润,不再那么干涩,人也清醒了很多。她刚准备起身,就看见床边的沙发上放着一套新衣服。

周放好奇地走过去,拿着衣服看了看。那是一套浅咖色麻质套装,女装,显然不是宋凛穿的,大约是给她准备的。

套装是April旗下高端品牌推出的最新系列,毕竟在同一个圈子,周放对这个系列有所耳闻。这个系列名叫“沙洲”,主打“都市慢生活”概念,所以推出以棉麻为主的女装,消费人群定位为28岁至45岁、经济稳定的都市女白领。衣服上还有一枚胸针,由“SZ”两个字母组成,大约是“沙洲”系列的纪念胸针。

套装尺寸刚好,宋凛眼光不错,选的衣服很适合周放。周放在镜子前照了照,给宋凛发去一张照片。

不一会儿宋凛的电话就打来了。

“起来了?”

周放笑了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手指不觉在镜面上打圈。她明明心里还挺高兴的,嘴上却始终带着揶揄的口气:“这么抠?过了一夜就只送一套衣服,还是你的公司出的?”

宋凛对于她的揶揄也不恼怒,轻笑了一声:“其实是送胸针。”

周放拿起胸针仔细打量着,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胸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系列纪念胸针吧?”

“你的那枚用的是真钻石。”

周放听他这么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胸针,乖乖,钻石不小,数量也不少啊。

“那确实了不起,钻石不少。”周放点头肯定了宋凛的礼物。

“你就注意这个了?”

周放觉得有点儿莫名:“嗯?还有别的吗?”周放理了理衣裙,对着镜子又转了一圈,“不过你这个系列名字倒是好听,‘沙洲’,还挺浪漫的,水中心滩。”

电话那头的宋凛沉默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没发现‘SZ’是个组合吗?”

“难道不是沙洲的拼音首字母?”周放想了想,沙洲的英文是sandbar,估计宋凛是觉得“SB”做成胸针不太好,所以才取了拼音首字母。

周放还在认真思考着,电话那头的宋凛已经懒得和她说下去了。

“周放,你是猪吗?”

说完这句话,宋凛已经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周放觉得莫名其妙。

周放撇了撇嘴,回家洗漱化妆之后去了公司。

周放的小破车修好了,前天助理给她提了回来,她住在父母家,一直没开上。今天是小破车重新上路的第一天,依然是从前的手感。周放又忍不住想要延后买车的计划了,旧的顺手,她对旧东西总是充满感情。

一路红灯,真是等得人都没脾气了,周放手肘撑着方向盘,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下巴上。等着等着,周放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SZ”可不就是宋凛和周放的姓氏首字母组合吗?这可真是一个巧合。

宋凛大概也是发现了这个巧合才送了衣服和胸针给她。一般的纪念胸针和施华洛世奇合作一下都算高档了,这胸针镶的是真钻,怕是定做的。

宋凛也是有心了,怪不得她没发现的时候他忍不住要发火。

唉,想通一切的周放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老男人的浪漫可真难懂,送个东西还得让人推理,就不能直截了当、简单质朴地送钱吗?

周放算计了苏屿山,苏屿山虽然签了合同,但是没有真的心服口服。这不,这会儿他来秋后算账了。

春季新款服装全面上市,周放公司办了一场非常大型的订货会,提前展示了初夏系列,想要招商引资,全面打开渠道。各网站、实体平台的采购人员都慕名而来,原本公司投放的平台也都加大了订货量。

这原本是件好事,前提是苏屿山不来。

苏屿山不仅亲自莅临了订货会,还当场签订了大量的货。不管宋凛怎么在背后搞小动作,百赛作为第一电商的地位始终没有改变,它的选择依旧是很多处于观望阶段的企业的风向标。

明明已经签订了终止融资的合同,苏屿山却故意把姿态搞得这么暧昧,让人以为他还在大力扶持周放。

周放知道苏屿山来订货,也明白他的用意,心道他这一招倒无耻得很,硬生生把她卷进了他和宋凛的争斗中。这让站队宋凛的公司肯定会对她有所忌惮。

苏屿山签完订单正坐在贵宾区休息,助理有点儿拿不准主意,过来通知周放。

周放扯了扯衣摆,虽然对苏屿山多有不满,但是面上还是要和和气气的——人家是大佬,两个手指就能捏死她。

“苏总。”周放笑眯眯地说,“没想到苏总对我们品牌这么支持,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苏屿山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眼光锐利,自是能看懂周放阳奉阴违的揶揄。

他挥了挥手,贵宾厅里的其他人就出去了,只留下了周放和他。

“不高兴了?”苏屿山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周放见旁边没人了,眼中一冷,但面上的笑容依然让人挑不出毛病:“苏总,您一定要搞这些龌龊的小手段吗?”

苏屿山笑道:“我做了什么?”

“您买我公司的货,用意是什么,您自己最清楚。”周放直直地盯着他,“我不想站队,只想明哲保身,做自己的小生意。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的想法。”

周放难得态度这么认真,谁知苏屿山听完她的话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放。”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他对你这么不信任吗?”

他一句话把周放噎得连反驳的话都没有。

送走大佛苏屿山,周放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在商场上,没有人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适者生存,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得久一些,就不要妄想可以脱离既定的规则。

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明哲保身。苏屿山是什么人?自己的公司不能为他所用,他肯定会把水往浑了搅。想到这儿,周放握紧了拳头,内心复杂极了,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宋凛的公司实现逆袭顺利上市以后,周放的小助理彻底成了宋凛的小粉丝。这会儿苏屿山在订货会搞这么大的阵仗,助理也忍不住跟着周放纠结。

“周总,这样是不是不好啊?宋总知道了,不定得怎么想。”

苏屿山的话犹在耳边,那句“他对你这么不信任吗”让周放越想越不舒服,这会儿助理提到宋凛,周放只觉得更加心烦气躁。

“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周放瞥了助理一眼,没好气地说,“谁爱买谁买去,我坐着赚钱!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周放皱眉,“多来点儿冤大头才好!”

苏屿山大量采购衣谜春夏两季产品的消息很快在圈内传开了。刚从北都出差回来的宋凛第一时间找到了周放。

什么握手言和,什么温馨甜蜜,两个人最和平的时候也就是在床上了。

一扯到生意,两人之间就是一趣÷阁烂账。

周放下午要赶着去工厂,本来不想见宋凛,但是转念想想,自己不见他,指不定他要“脑补”成什么样。虽然忙得要死,但是她还是抽空和宋凛见了一面。

宋凛知道她要去工厂,提出开车送她。两人几天没见,好不容易见着了,也就在车里说说话,周放想想,这场面也是够心酸的。

在爱情里,她简直沦为了一个乞讨感情的老乞丐。

宋凛神色严峻,看都没看周放,只是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只拿了第一趣÷阁融资,后续你需要资金,我给你,你把他拒了。”

宋凛的余光能看见周放有些纠结的表情。刚下飞机的他本来就几天都没有睡好,这会儿听到那些消息更是觉得心烦气躁。

苏屿山现在的招数都是当年宋凛玩过的。眼前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难道她就没有感情吗?她这么来者不拒吗?

当初宋凛把她的货买了,两个人就睡到一张床上去了,那么苏屿山呢?他买得多,她是不是也要迎他成为入幕之宾?

宋凛越想越气,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和她同归于尽得了。

“全世界只有苏屿山有钱?你一定要和他合作、接他的钱?你要我的脸往哪儿搁?”

周放原本还想解释两句,听他这么一说,再想到苏屿山的话,心里失望得紧。

苏屿山敢用这种小儿科、下三烂的招数,大概也是抓住了宋凛的性格特点。

也许苏屿山和宋凛才是真爱,他们对对方是那么了解,远远超过周放。

周放冷冷地嗤笑一声,看向宋凛,眼中充满失望:“脸不搁你头上,还能怎么?剥下来吗?”

听周放语气不善,宋凛瞬间皱起了眉头。

“在你眼里,我就比他差那么多?你有困难不能来找我求助?一定要找他?”

“我什么时候找他了?这不是他送上门吗?”周放没好气地瞪他,“再说了,老找你,到时候你被掏空了,还得怪我不是?”

“周放,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周放知道他那种莫名其妙的男人自尊心又来了。她越想越觉得他根本不给人解释的机会,那么轻易就进了苏屿山的套。她也懒得解释,这种“直男癌”,让他蠢死算了。

“停车,懒得和你说了,我要去工厂。”

宋凛不仅不停车,还踩了油门加速,他锁了车门,周放拉了半天也拉不开。

“宋凛,你这是要找架吵?”

“我说了,”宋凛态度强硬,“不要再和他做生意了。你要钱,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宋凛的话越说越难听,周放忍不住冷哼一声:“你现在是想拿钱砸我?”

“我只希望我们不会再因为不相干的人吵架。”

“你们要狗咬狗是你们的事,不要误伤了我。我不想接受苏屿山的钱,也不想接受你的钱。”周放说,“我为什么没有接受他的第二趣÷阁融资,你应该也很清楚。我想做什么,我会靠我的方式达成,不用依靠你。”

车厢里剑拔弩张的氛围终于得到了缓解,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可是盛怒之下说过的话在两人心里都埋下了一丝阴霾。

“周放,最开始你那么坦然地接受我的帮助,为什么后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宋凛始终疑惑,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再拒绝他,“你怕和我有牵扯是吗?我就不值得你信任吗?”

宋凛的语气平静下来,周放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将手指蜷了蜷,指尖抠进手心,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信任任何人,我只信任我自己。”

宋凛笑了笑,眼神冷漠地看向周放:“我是‘任何人’吗?周放?”

周放抿了抿唇:“是你教我的,商场上,六亲不认。”

轰——宋凛一脚油门下去,越开越快,很快穿过岔路,驶向了高速……

自从上了车,周放就只顾着和宋凛吵架,也没怎么注意路。等周放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彻底远离了城市,一抬起头,县城的指路牌让周放一脸震惊。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宋凛的车已经完全偏离了路线。两人原本要去周放在开发区工业园的工厂,现在宋凛开到县城里来了,两个地方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本来从市里去工厂也就半小时路程,这会儿宋凛却把方向完全开反了,再去工厂,得一个半小时。

车离开了高速,进入县城,窗外的风景也跟着变成了县城人来人往的市集。

宋凛的车终于在市集对面的汽车站停下了。

“下车。”宋凛看都没看她一眼,态度冷漠。他手指一动,开了车锁,催促道,“你刚才不是要我停车吗?下车吧,快点儿。”

周放刚才还闹着下车,这会儿却是死死地抱住门把手不动:“不下!我疯了才下!”

宋凛解开安全带,欠着身子打开了周放那边的车门,手脚并用地把周放给赶下了车。

他歪着头,对要杀了他似的周放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说完,他摔上车门,开着车走了。

看着宋凛嚣张的车尾,周放气得直跺脚。

一言不合就故意把她带到离目的地最远的县城,宋凛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周放气急败坏,忍不住对宋凛的车大骂。

“姓宋的!你是小学生吗?!”

天色还不晚,周放要坐巴士回城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她太爱美,脚上穿着一双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

宋凛将车开出去一两公里后,看看县城的情况,想想那女人脚上的高跟鞋,又把车开了回来。

其实严格来讲,宋凛这三十几年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他没有认真谈过一次恋爱,懵懵懂懂地就当了爸爸;人生最需要爱情作为养分的时候,他被林真真戴了一顶绿帽子,几乎摧毁了他对爱情的幻想和作为男人的尊严。之后他便没有了喘息的时间,一头扎进了事业,一心想往上爬。除了对金钱和地位有渴望,别的仿佛都不在他的人生里了。

加上林真真,他正式交往过的女人也不过三个,外面关于他的传言太多,他也懒得解释——需要向谁解释?

他天生凉薄的性格让他在面对周放的时候,时常感到手足无措。

这个女人想要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现在对她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吗?

难不成要他像秦清的那个“萝卜头”一样黏着周放,正事都不用干了,整天情啊爱啊的?刚毕业的小伙子这样就罢了,宋凛都一把年纪了,可能吗?

宋凛去而复返,前后不过五分钟时间,汽车站已经没有了周放的身影。他看看汽车站的发车时间,三分钟前刚走了一班,想必周放是搭了那一班车回城了。

没接到人,重新回到车里,宋凛忍不住气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他也不知道是在生周放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周放那天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巴士才回了市里,她对宋凛这个幼稚鬼实在无力吐槽,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宋凛将从苏屿山手里收购的七个公司进行了并购重组后,召开了一个大型的招商发布会。

发布会自然是请了周放的,邀请函是走的公对公的路子,由April寄到衣谜。

这场招商会在服装行业也算是空前了。原本依附于百赛的七家公司第一次这么光鲜地出现在主流平台,不再被百赛的光芒掩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七家公司对苏屿山多年的打压多有怨怼,而宋凛曾被苏屿山挖了墙脚,圈内一些知道二人恩怨的,称宋凛的这次并购重组是“复仇者联盟”。

周放准时到场,经历了冗长的会议过程,终于熬到了宴会时间。

宋凛公司选的菜品相当不错,又是自助形式,周放心甚悦之,全程甩开了膀子在吃。

周放正贪婪地吃着布丁,身后冷不防地出现了此时此刻本该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的,这场招商会的主人——宋凛。

“你这是专程上这儿来吃东西的?”

周放见来人是宋凛,也懒得伪装了,咽下嘴里的布丁又顺手拿了几颗葡萄。

“不然呢?”

“谁把你饿着了?”

“东西不错,大家都不吃,我就来吃了,不吃浪费。”

宋凛眼眸深沉:“你来招商会,不准备认真听听?你就没有感兴趣的项目?”

周放放下盘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她笑呵呵地看向宋凛,实在是欣赏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我有感兴趣的,你会让我进驻吗?你不会。”周放笑着耸了耸肩,“你不过是想要我来看看你现在有多厉害,并不比苏屿山差。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来了。”

宋凛必须承认,周放和他以前见过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不一样,他才对她不一样。

“你会后悔接受他的融资,接受他的订货的。”

“我不会。”

“这么信任他?”宋凛眼眸一沉,“怎么,睡过?”

他并没有嘲讽之意,反倒是在小心试探。周放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姿态妩媚地眯了眯眼,故意拍了拍宋凛的肩说:“就算有,也是过去的事了,追究那么多做什么?”

宋凛的脸色彻底变了:“周放,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女人。”

周放笑了:“你现在见着了,怎么样,有没有成就感?”

宋凛身体有些紧绷,他向周放走近了一步,正要说话,远处有个周放的老熟人大喊一声:“周总!”

周放爱理不理地乜了宋凛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转身走了。

近来周放和父母的博弈又进入了疲惫期,父母被气得懒得管她,她在生活上重获自由。那天应酬到很晚才回家,周放归心似箭,车开得很快。周放在前面开,宋凛一路跟着。两辆车性能差得太远,暗夜寂静,周放觉得身后那辆车连引擎声都充满了得意。

从停车场回家,宋凛还是一路跟着周放,那种宣示主权的姿态实在太过明显。

一直到了各自家门口,宋凛紧绷的神色还是没有缓解。

他拦着周放,不让她进门。

“你真的和他睡过?”一晚上过去了,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他还在计较周放模棱两可的答案。

周放本不想理他,这个“直男癌”脑子里全是些龌龊的东西,但看他着急的样子,她觉得他有点儿可笑。

周放翘着兰花指开了门,手握着门把手,半晌,悠然地回过头来看向宋凛,眼眉间尽是妩媚。

她笑着说:“他那么大年纪,还有性功能吗?”

一句话,宋凛就懂了她的意思。宋凛不得不承认,周放的话终于把他提了一晚上的心给压了下去,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她。

周放半靠着门框,身姿婀娜,此时此刻眼神里有几分妩媚。

“现在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她刚往里走了一步,宋凛就把她推到了墙上,火苗从门口烧到了房间里。

宋凛以最快地速度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手刚往下一去,就愣住了。

宋凛撑着身子,突然看向身下的女人,看向那双在黑暗的房间里却始终闪着慧黠光亮的眼睛。

“周放,你故意的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咬牙切齿。

周放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小脸无辜:“见到你太高兴了,一时忘了‘亲戚’缠身。”

宋凛倏地从床上爬起来,懊恼地往浴室奔:“我去洗澡。”

虽然已经入春,但是宋凛不得不大半夜地冲凉水澡来浇灭欲望,周放想想就笑得不行。

宋凛,县城可真远啊,我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挤着巴士回城。不好好报答你,我配得上“周放”这个名字?

宋凛知道自己被整了,一连几天都对周放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周放也不生气,每次看到他就觉得他那副小学生的表情有几分不像他的可爱。

公司例会,周放和徐总经理主持。一整个下午都在开会,周放光是水就喝了四杯,依旧是口干舌燥。

公司App的营业额一直不是太理想,总经理认为App可以关闭,周放对此大为光火。

“衣谜的品牌App本来就不是要和网站渠道抗衡的,我并没有要引导顾客从网站进入我们的App,没有这个必要,这也太难了。如果我轻易就能建平台,百赛也不会好多年才做成行业老大。在不破坏用户体验的前提下让客户更了解我们,才是我们的初衷。”周放仔细看着公司关于App的汇总报告,认真地说,“App最重要的不是做销量,而是作为我们品牌的会员增值系统,这是我对App的定位。App团队应该多去开发我们品牌对顾客的增值服务系统。”

徐总经理显然对周放的想法并不认可:“那么周总,公司不搭建新平台,不扩大规模,2.5亿从何而来?”

周放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转着趣÷阁:“扩,当然要扩。”她对助理点了点头,让助理把副总的调查报告发给大家,“我们是做服装的,我始终觉得我们要关注服装本身,想要快速提升,还是只能从快消系列出发。其他人都在搞欧美小品牌的代理,我觉得这个时候反倒便宜了我们。”

周放看中了一个小品牌。这个品牌多年前曾经在亚洲掀起过少女风潮,后来因为老总刚愎自用,不肯随时代发展进行电子商务转型,公司渐渐走下坡路,导致品牌经营困难,不得不考虑卖掉。

“就是这个品牌了。”周放笑得很自信,“别人都去做高端,那就让我们做少女吧。”

周放去H国谈判只带了助理、副总和一个翻译。她每天都在和对方公司谈判,很忙也很累,身体出了状况也没注意。

在H国待了一个星期后,周放终于成功地把品牌给谈了下来。

把助理和翻译放回国,周放又在H国多留了一周。说实话,她一直在做成熟女性的服装,以舒适贴合为卖点,主要走情怀。虽然在公司立下了豪言壮语,但是她对少女了解得并不多。

周放拎着行李箱,像一个服装店主一样在H国最有名的服装大市场一家一家地逛,又把H国时下最出名的几个品牌一一了解了个遍。她对每一件衣服都认真做记录,光是季度新品她就买回了整整三大箱。

大概是体力透支,再加上衣服穿少了,回国的那天,周放一直感觉头重脚轻,看着就是要感冒的征兆。

从海关入境后,周放看见前面站着一排排戴着口罩的机场人员以及医护人员,所有从H国回来的乘客都从另外一个单独的通道走。

直到被带进隔离中心,周放才知道,H国在24小时以前刚通报了一起禽流感导致死亡的事件。之前怕引起国民恐慌,H国一直隐瞒了JD315型禽流感在国内爆发的消息,只是秘密隔离了那些疑似病例,直到有死亡病例出现,才不得不向国民通报。

隔离中心是阻断网络的,不准里面的人和外面联系,以防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引起恐慌,一切情况都以官方通报为准。进去的第一天,周防被允许和家人通话,周放没有打给父母,而是打给了助理,让他不要和她父母说自己是去了H国,改说法国。

从进入隔离中心开始,周放就一直咳嗽、打喷嚏,两天后开始发烧,症状严重。她被视为高危病人,被隔离在高危病房。

说实话,周放病得迷迷糊糊的,对病房外面的事也不是太关注,每天清醒的时候她就看看电视,关于这次爆发的禽流感的新闻每天都是头条。

被隔离的第四天,周放的感冒症状有了好转,她叫了护士进行身体检测,却不想叫了半天都没人来。

病房外一片混乱,医护人员全都在周放隔壁的病房严阵以待。周放不能出门,只能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抢救,隔壁的病人还是去世了,成为国内首个因为这场禽流感去世的病人。他和周放是同一班次从H国回来的。

紧接着,隔离中心又有两个病人因为感染禽流感去世。

新闻里第一次承认这场禽流感不仅是和禽类接触才会被感染,也会在人类之间传染。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周放第一次主动向医护人员求助,想要打个电话出去。

在最无助的时候,她没有给父母打电话,而是打给了秦清。

即便在这么严峻的生死时刻,周放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理智。

秦清接到周放电话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前阵子看你发的朋友圈,我知道你去了H国。”

“我在隔离中心。”

“天哪!”秦清听到“隔离”两个字就开始哭,“周放,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听着,秦清,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不管秦清怎么哭,周放始终很冷静,“我从进隔离中心就一直在咳嗽、发热,可能情况不好。”

“周放!我不准你胡说!”

“如果我被感染了——”

不等周放说下去,秦清破口大骂:“你再胡说我打你了!”

“秦清,我爸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如果我真的有个好歹,请你……请你有空帮我去看看我爸妈……我怕他们老了太寂寞……”

宋凛一连一周联系不上周放,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他冲到衣谜,抓住了周放的助理。

起先他还不肯说实话,后来终于忍不住哭着说了实情。

宋凛一路开着快车,车里的广播一直在播报着关于禽流感的情况,三例感染死亡让宋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宋凛,他一向冷静的头脑此刻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周放怎么会这个时间去H国?她在隔离中心怎么样了?如果她被感染了怎么办?

如果她死了……

宋凛不敢再往下想。

秦清本就六神无主,此刻宋凛那么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她家门口,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秦清一打开门,宋凛就毫无风度地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了秦清的衣领,眼中满是恐慌、担忧、害怕……各种纷乱复杂的情绪。由于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吓得秦清话都不敢说了。

“我要和她通话。”宋凛沉着声音命令,“给她打电话。”

“她在隔离中心。”秦清被吓得瑟瑟发抖,“现在个人电话不让用了,只有隔离中心的电话,打了不一定会接啊。”

宋凛瞪着秦清,眼中满是威胁。

“打!”

被隔离的日子周放除了看电视,几乎无事可做。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情绪低落。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事业对她是如此重要,至少能让她的生活充实得不需自我质疑。

周放被隔离的第七天,有人打电话来隔离中心找她,但未经许可隔离中心不能随便转接,好心的护士为周放带来了一张字条。

这大约是隔离中心的工作人员随手撕的便笺,字也写得很潦草,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看着纸上的那三个字,她觉得,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让她动容。

“男朋友吧?”护士见周放表情难过,也不说话,笑着鼓励她,“再等等,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和他团聚的。”

从住进隔离中心,周放都没有哭过,哪怕是同班机有人去世她都始终坚强地面对一切。可是此刻,她心中筑起的坚强堡垒被摧毁了。

她以为自己不怕死,可是当死亡临近的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以为自己不再期待遇到真爱,可是当宋凛质问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想从他那里获得爱情。

周放收到宋凛的留言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第八天起,她的情况开始好转,她不发烧了,感冒症状也得到了缓解。

隔离了近二十天,三个人因病死亡,恐惧曾让周放夜不能寐。如今,她终于走出了阴霾,被医生宣布危险解除,可以离开隔离中心了。

从隔离中心出来,周放走的是特殊通道。

明明被放出来的人都是解除了危险的,仍然有人会因为看见他们而感到恐慌。为把民众的恐慌情绪降到最低,每个解除隔离的人都是偷偷摸摸地离开的。

明明没有病,大家却像看病毒一样看待他们,周放感到心酸极了。

和周放一起被放出来的有七八个人。被围栏围起的通道只有一人宽,周放又在队伍最后,只能跟着队伍慢慢走出来。隔着高达腰际的围栏,周放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宋凛和站在旁边鼓着腮帮子的秦清。怕父母哭哭啼啼弄得动静太大,她只给秦清打了电话,却没想到宋凛会来,她总是不愿意给他添麻烦。

周放此刻看见他们,眼眶一红。

周放被隔离了近二十天,体重从九十几斤降到了八十八斤,整个人孱弱得好像风都可以吹倒。此刻她戴着口罩,形容憔悴,看着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见周放走了出来,宋凛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片刻的舒展,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庆幸。

宋凛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周放心里着急,却只能跟着队伍缓慢地向外走。

宋凛艰难地走近周放,隔着围栏,他终于走到了周放的面前。

看着宋凛那张脸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周放只觉眼前水汽氤氲。

“宋——”“凛”字还没有颤抖地喊出来,宋凛已经将周放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周放抬手,紧紧地攥住了宋凛的衣服。

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打湿了宋凛前胸的衣服。

周放一直在哭,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复杂心情,有庆幸、有感动,最强烈的是在看到宋凛的那一刻,她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还以为我会死。”周放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恐惧,“当时我想了很多,我——”

宋凛突然一低头,揭开了周放的口罩,他捧着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阻止她再往说下去。

不论是否有人回头看他们,也不管秦清是不是在不远处等候。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从隔离中心出来后,周放在家里住了近一周,父母才踏实下来。周放的父母也被这次隔离事件弄得心力交瘁,之后再也没有向周放催过婚。经过这次事件,周放的父母明白过来,什么结婚、什么面子、什么社会眼光,都没有女儿好好活着重要。

周放也算因祸得福。

重新投入工作后,因为自己常常早出晚归,不愿打扰父母休息,周放提出回自己的公寓住。周放父母心思豁达了许多,一切都由着她,唯一的坚持就是给她换了一辆车——她之前那辆旧车老是坏,父母不放心她再这么开下去。

开着新买的宝马X5上路,周放一直有点儿不适应,但是父母的一片心意,周放也不好拒绝。

从隔离中心出来后,宋凛几乎每天给周放打电话,周放感觉到了他前所未有的“闲”。

关于她被隔离的那段时间里宋凛和秦清的纠葛,秦清也没细说,只是每次在周放面前说起宋凛,都只用“野蛮人”来称呼他。

“‘野蛮人’真的很野蛮,我就没见过一个男人急起来能那样。”秦清说起宋凛就忍不住吐槽,但是每到结尾,她总是要说一句,“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是也能将就了。”

周放忍不住笑。

周五,宋凛给周放打来了电话。

“你放两天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周六早上,周放收拾好东西,宋凛准时来接她。他拎着周放的包下楼,放进后备厢,周放径自往副驾驶座上坐,刚一拉开车门,就发现车上居然还有一个人——宋以欣。

宋以欣没有想到周放居然会出现,一蹦三尺高,头伸出车窗问正在从后往驾驶座走的宋凛。

“爸——你疯了啊?!怎么还带她啊!”

宋凛关上车门,扣好安全带,自后视镜中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坐好。”

车开了四个多小时,三百多公里的距离。

宋以欣和周放都睡着了,车内只剩悠扬的音乐声。宋凛安静地开着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周放醒来的时候,宋凛的车已经开进了一家县城周边的度假山庄,依山傍水,环境惬意。

原来是出来度假,周放觉得有些小惊喜。

山庄里分了不少功能区,这么远的地方,老板的资源倒是不错,山庄的高端商务区最近接了几个来开会的商务团体,倒是让周放有些意外。

宋凛带着周放四处转了转,周放一边走一边评论着这个度假山庄,完全是商人本色:“感觉老板资源还行,就是分区不是那么明确。商务区功能性好,一般的休闲区对普通游客的吸引力比较一般。”

“本来也没打算赚多少钱。”

“啊?”

宋凛拎着周放的包,脸上带着笑意:“这里的老板,是我。”

“送我的衣服是自己公司做的,第一次带我出来玩,度假山庄又是自己开的。”周放乜了宋凛一眼,“宋凛,你可真抠。”

宋凛没有反驳,只是笑。

宋以欣一路都对周放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周放每次看她,她都一脸不爽地仰起高傲的下巴,和她那个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三人坐着山庄内的专用车向里走,那里有一幢独栋的小别墅,风格简洁,环境十分幽静。

车刚一停稳,周放就看到房子门口站着一对穿着朴实整洁,气质亲和的中年夫妻,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宋以欣最先下车,大摇大摆地就要往房子里走,却被那对夫妻拽住。

“怎么越来越没礼貌了?”

宋以欣这才不耐烦地回头喊了一声:“爷爷,奶奶。”她喊完回头看了周放一眼,充满了挑衅意味。

周放必须承认,此时此刻她非常震惊,也非常紧张。

从小到大,除了汪泽洋的妈妈,她没有接触过别的枕边人的长辈。她对这类长辈的看法,也只能用汪泽洋的妈妈给她留下的奇葩印象来形容了。

周放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宋凛除了将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也没有刻意找话题。一顿饭吃得很拘谨,周放小心翼翼,宋凛的父母腼腆紧张,大家似乎真的只是在吃饭。

宋凛见周放不说话,给周放夹了一筷子菜。

“我父母都是很朴实、很善良的人,你别紧张。”宋凛笑了笑,“他们一辈子也没怎么离开过这个地方,不愿意,也不喜欢。开这个度假村也就是让他们搞搞管理,也在这儿养养老,不是为了赚很多钱。”

周放干笑两声,点了点头:“这样过日子比较充实。”周放想想整个别墅院子里到处都是花草,又道,“多养养花花草草,也挺好的。”

“那是我爸的爱好。”

周放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亲和的中年男人,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在宋凛父母眼里,周放是都市里长大的,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听宋凛介绍,也算是家境殷实。现在见到真人,人也长得漂亮,几乎没什么值得挑剔的,甚至有点儿太好了,他们对于宋凛的事业没什么概念,也不会觉得每个女人都会在金钱面前折腰。这么多年,他们觉得宋凛不结婚是因为他带着以欣这么大个孩子,再加上没有几个女人愿意当后妈。

作为父母,他们自然希望宋凛能找个人定下来,这是宋凛第一次带女人回来,宋父宋母自然是小心翼翼地招待。

晚饭吃完,宋凛去洗碗收拾,宋妈带周放去房里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气氛有些尴尬。

到了房间,周放正犹豫着是等宋妈走了再进房还是现在就进,就听见宋妈说:“周小姐,其实我们家宋凛是对感情顶认真的人。我们家里有早婚的传统,我和他爸也是18岁就有他了。当年要不是我们逼他,他不会妥协结婚,也不会遇到那么个人。”

宋妈眼神很诚恳,缓缓地看向周放:“如果未来你我有缘分能成为一家人,我想,我应该会挺高兴的。”

周放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有些手足无措。

一贯伶牙俐齿的她,只是讷讷地说了一句“谢谢”。

在山庄里住了一夜,吃了一顿不知道什么目的的饭,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回城了。

三人临走的时候,宋爸叫住了周放,送了一盆不知道叫什么的植物给她。

周放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宋爸不善言辞,说话也很简洁:“发财树。”

“啊?”

“听说你做生意。”

周放手捧着花盆,心想这礼物可真是质朴啊。

车内音乐轻柔,宋以欣昨天熬夜玩游戏,这会儿正在车上睡得昏天黑地。

来的路上周放一路昏睡,回去的路上周放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抱着宋爸送的盆栽,周放想了很多。

宋凛看着周放抱着盆栽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我爸给的?”

“嗯。”

“你真要带回去?”

“不行吗?”周放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说,“宋凛,你父母人还都挺好的。”

“你比我会讨长辈喜欢。”一句话,宋凛说得有几分幽怨。

想到自家爸妈对宋凛的排斥,周放忍不住笑了:“那是,毕竟我长得面善。至于你,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哪家有女儿的爸妈会喜欢?”

“我纵欲过度,也不知是被谁掏空的。”

周放紧张地看了一眼后座还在昏睡的宋以欣,懒得和他再说下去。

这个男人,只要一说话就要耍流氓。

“懒得和你说,我要睡觉了。”

“别睡。”

“嗯?”周放望向宋凛。

宋凛开着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周小姐,你好。我是宋凛,34岁,如你所见,我有一个15岁的女儿,但是我长得还算可以,体力过得去,有一家上市公司以及几个子品牌,也投资了一些副业,房子几套,车子几辆。请问你愿意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下去吗?”

周放难得看到宋凛这么认真,实在觉得这场面太搞笑了。

“宋凛,你别和我说你在跟我表白。”

“不知道周小姐怎么回答?”

“我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也没关系,”宋凛表情绅士,淡淡地说着,“只是我怕我自己会因为太伤心,分不清脚下踩的是油门还是刹车。”

虽说宋凛表白的套路有些无耻,但正好中了周放下怀,经过情感滤镜的处理后,他的那点儿小手段就变成了周放眼里的小浪漫。

其实他们之后的生活也没有太多变化,大约是心里的结打开了,之后周放看见宋凛的时候,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工作依然忙,宋凛会刻意抽时间接送一下周放。反观周放,倒是没怎么为了和他吃饭耽误工作。

接上下班的周放后,她还在看公司的文件,宋凛和她说话,她基本就和没听见一样。

宋凛叹息:“和别的为爱而活的女人比,你真的单纯得多。”

周放没想到宋凛会这么说,正准备得意,就听见他幽幽地说道:“你就是为钱而活。”

周放翻了个白眼,懒得搭腔,低头继续看着公司新品牌的计划书。

宋凛瞥了周放一眼,突然很认真地对她说:“你的那个生活馆,我给你投资,建起来吧。”

虽然生活馆一直是周放的计划,但是她也没有近期实施的打算,毕竟公司的资金实力还不够。此刻被宋凛提了出来,周放有些惊讶。

“你不是说那是白日梦吗?怎么,要玩一掷千金为红颜?”

宋凛笑着问:“不行吗?”

“行啊。”周放终于合上了手上的计划书。

她侧头看向宋凛,眨巴眨巴眼睛,说:“28岁的皮埃尔·奥米迪亚,硅谷软件工程师。奥米迪亚的女朋友酷爱‘皮礼士糖果盒’,却因找不到同道中人交流而苦恼,于是,奥米迪亚搭建了一个方便收藏者和爱好者交流的拍卖网站——eBay。”她抿唇笑了笑,“和亚马逊这种企业直接对消费者的B2C模式不同,eBay是个人对个人的在线拍卖C2C模式,亚马逊经历了10年亏损,eBay从上线第一天就开始盈利。”

“你说这些话,是想说什么?”

周放的表情像只小狐狸:“浪漫的、宠伴侣的男人更容易发财。”

周放讲述这些的时候,眼中灿烂得如同嵌入了星芒。

宋凛总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女人。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正是这样单纯的有梦的光芒吸引了他吧。

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肮脏、多么混乱,不管别人怎么反对、怎么唱衰,周放始终坚守自己的小世界。别人说,感情是0.5加0.5等于1,而宋凛和周放是1加1等于3,4,5,6……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到底能带给他多少惊喜。

“你的计划书做出来,发给我看看。”

周放挑了挑眉:“虽然说你知道搞浪漫、有发财的潜质,但是我暂时还没有打算启动生活馆的计划。等我有一天需要钱了会去找你的,放心。”

周放要回家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找人定做的东西已经送来了,她赶紧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了宋凛。

“上次你送我胸针的时候,我就想还个礼,所以定做了这个。”

宋凛皱了皱眉:“送礼物就送礼物,还要说还礼。”精致的包装、简单大气的设计,宋凛见是个方盒子,问周放,“领带夹?”

周放一脸求表扬的表情:“你打开看看啊,比领带夹有心意多了。”

宋凛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表情变了变。

“你能不能少做点儿莫名其妙的事?”

原来,周放定做的是一条手链,把五毛钱硬币镶嵌在了铂金吊坠圈里。说不上是什么设计风格,设计师听到要求的时候,和宋凛的表情差不多。

“你爱要不要!不要还我!”周放刚要去抢,宋凛躲了过去。

“这种丑设计,我就勉为其难地拿去销毁了,免得伤了别人的眼。”

“嘁。”

几天后,宋凛本来约好和周放吃饭,却又突然有事临时加班,周放只能等。百无聊赖,她在宋凛的办公室里闲晃。

他批示文件的时候用的是特制钢趣÷阁,低头写字的时候,表情很专注,侧脸英俊卓绝。周放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着他。

大约是在想事情,他抬起手,用趣÷阁敲了敲头。因为衣袖扯动,宋凛露出了一截手腕,周放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她送的礼物。

他一抬头,见周放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腕,再一看露在外面的丑手链,赶紧捋了捋袖子,轻咳两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周放忍不住笑了。

JD315型禽流感事件对H国旅游业的打击几乎可以算是重创。直到近三个月,H国才走出了禽流感的阴霾。

危机解除后,周放的公司才正式启动新少女品牌的上线计划。

第一个系列,周放定下主题“怦然心动”,旨在为顾客重新找回初恋的感觉。

公司内部为此开会,开发团队和营销团队就两个不同的方案在会上讨论。

开发团队提出的方案比较梦幻,认为可以蹭当下热播剧的热度,提案主题“请回答,我的17岁”,意在抓住14岁至18岁的少女以及19岁至25岁仍有少女心的青年女性。

营销团队主张以衣服本身的特点出发,结合“初恋”主题,提出的方案是“因为你,我永远觉得衣柜里少了一条裙子”,表达出了少女初恋那种紧张甜蜜又不知所措的心态。

会上两方厮杀得很厉害,火药味颇浓。开发团队列出了很多成功案例,认为不能只把衣服和恋爱相结合,少女中没谈恋爱的才是大多数。营销团队觉得最重要的是少女的心态,而不是有没有恋爱的事实。

一番激烈讨论后,周放选择了营销团队的方案。

不管是不是和爱人约会,女人永远都会觉得衣柜里少了一条裙子,这个方案的辐射面还是比较广的。

“初恋”系列的设计师是周放新挖来的,不到30岁的年纪,已经在很多节目中露过脸,是个不折不扣的面料偏执狂。她工作室的桌上全是面料,质朴的纯棉、飘逸的苎麻、冰凉柔软的真丝……每次去她的工作室,周放都觉得她也许有展示的癖好。

这次的新系列,设计师用了很多欧根纱的面料,做出来的衣服又仙又少女气息十足,周放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少女品牌的第一个系列很顺利地推了出去,全网进行广告投放后,收效非常可观。

整个公司都因为新品牌的大火而高兴,不管到哪个部门,员工们都是士气满满的样子。

对于周放会突然打入少女服饰市场,助理是有些奇怪的。

“周总,你怎么会想到‘怦然心动’这么少女的主题?”

“遇到爱人的那一刻,女人就自动变回少女。”

助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周总,你很懂啊。”

周放瞪了他一眼。

“滚出去。”

周放起身拉开了办公室的百叶窗,看着窗外的红尘世界,心中是难得的平静。

为什么会做这个主题?周放想了想,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宋凛戴上她送的手链被她发现以后,赶紧尴尬掩饰的画面。

怦然心动,遇见你才懂。

新的少女品牌是线上、线下同时推出的,周放只在几个大城市建立了品牌专营店。

本城自然是品牌的重点发展区域,同时也是专营店开得最多的城市。

周末,周放没有休息,亲自到下面的专营店巡视。双休日一般客流量最大,她想看到受众的真实反应。

周放正在店里巡视,老宋家的闺女就出现在了她的店里。

她又染头发了,这次是黑色,看来老宋是下了狠手了。周放看她那头颜色沉得不太自然的黑发,毫无同情心地笑了。

宋以欣根本无心逛街,她的朋友在店里逛着,她跷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等着。

周放踱步到宋以欣面前。宋以欣眼前被阴影遮住,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来逛街?”周放问。

宋以欣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冷哼了一声。

宋以欣的朋友见周放和宋以欣说话,也赶紧八卦地围了过来。

“宋以欣,你姐姐?”朋友好奇地问。

“阿姨。”宋以欣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

周放被那几个孩子的一句“姐姐”取悦了,微微低头对几个孩子语气温柔地说:“喜欢什么随便拿,算阿姨今天招待你们。”

周放的招待自然是让宋以欣在朋友们面前很有面子。虽然她表面上没有表现出高兴,但是心里对周放的印象多少还是有些改观。宋以欣本来已经跟着朋友们走了,到了吃饭的点,她又一个人折了回来。

周放见她回来,有些奇怪:“怎么又回来了?不和朋友们去玩?”

宋以欣撇了撇嘴:“没钱吃饭。”

周放扑哧一笑。

“我这是被你这小叫花子给讹上了啊?每次都找我讨饭?欠你的啊?”

周放话虽说得不中听,但对宋以欣倒是有求必应,巡完店就带她去吃饭了。

周放记得上次是和苏屿山、林真真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宋以欣;这次是和宋以欣吃饭,遇到了林真真。不得不说,这个城市真的太小了,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哪里都能碰到。

林真真一个人来吃饭,她衣着很简单,素颜,眼窝有些凹陷,有种油尽灯枯之感,只能从五官轮廓里找到些过去美艳绝伦的影子。

听说苏屿山和她分手了,送了一套房子、一辆路虎揽胜以及一千万人民币,可算仁至义尽。

她的吃穿用度依然高档,只是形单影只的样子让人觉得有几分心酸。

“以欣。”在看到宋以欣以后,林真真第一时间就喊住了她。

宋以欣却没有了当初对她的眷恋,只顾低头扒饭,仿佛没听见一样。

林真真走到她身边,表情有些楚楚可怜。

“以欣,我是妈妈。”

宋以欣避无可避,半晌,回过头冷冷地看向她:“可是我没有妈妈。”

宋以欣否认得毫不拖泥带水,周放有种看到了小宋凛的感觉。果然这孩子再怎么闹腾,狠起来就是他的种。

宋以欣将筷子一丢,也不想吃饭了,起身就要走,见周放还愣在那里没动,又没好气地回过身来。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唉!”周放赶紧拍了几张人民币在桌上,拿了包跟上,“走走!我走!”

在林真真面前还拽得要命的宋以欣,一上了周放的车就开始号。孩子毕竟是孩子,道行不深。

周放被她哭得有点儿头疼,随手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烦死了,别擦我车上,新买的。”看她那鬼样子,周放忍不住吐槽,“明明舍不得,还要装,真是父女俩一个样儿。”

宋以欣被周放说得老大不高兴,顶着眼泪鼻涕反驳她:“你这种有妈的孩子哪里懂我们的苦。”

周放撇了撇嘴:“这苦我还真不想懂。”

到家下车的时候,宋以欣终于忍不住狠狠地白了周放一眼:“就你这样还想嫁进我们家,你妄想吧你。”

“我没想嫁进你们家啊。”周放心想:我这不是存钱包你爸呢吗?

“嘁。”宋以欣对于周放的话很是不屑一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说是这么说,还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跟我爸。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我爸的钱吗?”

体内的恶作剧心理作祟,周放狡黠地笑了笑。她实在太喜欢和这个叛逆的小鬼打嘴仗了,看这小鬼吃瘪,周放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她特别理直气壮地回答宋以欣:“对啊,不然你以为呢?难不成是为了他的人吗?他都那么老了。”

宋以欣没想到周放会这么坦然地承认,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无耻!”说着,宋以欣就跑走了。

看着她不淡定的背影,周放只是挑了挑眉。宋以欣这么快就认输了,实在让她没什么成就感。

唉,小丫头片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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