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还是前朝末年……。Www..Com”但凡讲史的书说人,每一个敢真将实话摆当今来说的。而听书百姓们也自是知晓,这些开篇之言,不过全是为避讳时局,故意添上一笔的。
这台上的老者除了惯例启了开篇,便已言归正传,慢慢讲来。早些年间,李讲史本单人说书,但比起那些二人双档却还要精彩三分,因此便直接被听说人,冠上了李讲史之名。现在即便是老听众,能记得他原本之名的,也已是寥寥无几了。
如今若不是其上了年岁,到底不及往昔那般,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的。所以近些年来,也常与自家的徒儿同台合演。虽说无奈成了师徒双档,到底功底仍在,加之这唯一的徒弟又得了其真传,比起往日一人单打独斗来,更是添色不少。
今日讲演的故事中,出场的几乎全是男子,但在师徒俩声情并茂的演艺之下,却是毫不逊色。
时而折扇轻摇,一派大家公子风貌;时而又起身将衣袍下摆,别与腰间,扮作屠夫模样,刚才那手中的折扇,赫然已成了明晃晃的屠刀,横握在手;时而再度一转,展开扇面单手托在其下,俨然变作了酒楼之中,来往行菜的堂倌一名。
而一旁徒弟恰逢时机的陪衬,更显两人是默契十足。忽而手脚并用;忽而表情甚为夸张;忽而又动作滑稽非常,已是让在场之人深深融入其中,忘却外物。
直到台上的李讲史再度连击醒木,言道:“待稍作休息,一刻之后再接转下回。”众人显然尚还亦犹未尽,不时议论着慢慢散了出门,活动几下腿脚,也好等台上再次开讲。
“还真能编!那会儿雅间里的情形。他又知道了?”只听得隔壁间隔内,一个略带稚气的清脆女声,清晰无比的传入。
本还欲再接着一句,却被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打断道:“这可是在讲史、说书,若是不夸张些又怎么有趣?亦或者。那书中的酒楼也与这祥云楼一般,雅间并未全然隔绝开了。也似这样不过虚虚隔出几间来?”
“敢情,这说书老头是现编的词?”顿了一下,有接着感叹一句道:“瞧着,也算是挺不容易的,毕竟能现编现唱的确实尚算得,是有那么点小本事的。”
‘噗嗤’一旁的小丫鬟,已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忙捂嘴,别转头去。这间里位于主位上的玥娘。却只是轻笑着摆手道:“你且唤了楼下的,送些温热的点心来吃。”
忙不迭点头应了一句,那小丫鬟便领命,赶紧挑帘出去了。原本今日来这祥云楼中的客人就多。也不知这掌柜的是得了哪位提议,特将这二层之上的雅间,全都隔作各府女眷专用。所以此刻休息之时,便能瞧见由楼上,徐徐而下的各府丫鬟们,忙碌开来。
原本终日被圈在深宅大院里的女眷们,哪能有机会出门看戏听书的,多半也只有待到年节之际,家中请上几个堂会唱上几天罢了。而今,却是一听闻这祥云楼上。特将二层之上辟作女客专用。哪里还有迟疑不定的,忙就遣了人来订位。
所以。今日在这二楼的雅间内,几乎就已是将这郦县境内,大户人家的内宅女眷们,悉数吸引了来。后厨里,虽不似昨日那般,堆满了整院子的新鲜食财,可这往来川流不息的跑堂伙计们,自晌午台上开讲起,便再没停歇过。
正蹲在井台边,清洗碗碟的婆子边忙活,边念叨着:“可是了不得咯!咱们家掌柜的又得乐上好一阵,昨天才刚满座吃宴的;今儿又出了这档子好事,就连这最得空的晌午都排得满满当当的;指不定哪日又寻个好法子,那还不得直接用米袋子装钱啊!”
“三姑,这话你就说差了,哪里用得着米袋子的。到那会儿,咱们家掌柜的定是一早就都换了大元宝,锁匣子里咯!”一旁正经过那婆子的小伙计,忙不迭接了一句道。
刚一回头,就见自家掌柜娘子,正往这头过来,立马换了话头高声道:“如今酒楼生意好了,咱们也跟着都能沾光不是,我还巴不得天天这么忙活哪!”
接着忙又赔笑着,朝向东家娘子:“掌柜的正在前头柜上算账,要不要小的给您唤去?”
“不用,你们都勤快着些就成。咱们店里也是好容易才转了运,哪敢怠慢客人们的。我就是刚才听着前头热闹的紧,出来瞧上两眼再回,也不知堂里可是都坐满一半了?”见她隔着老远,正探头向前面店堂里张望。
那井台上的婆子,不免指着身边满满两盆,才刚洗净的茶碗盘碟,提醒道:“东家娘子,瞧瞧这些也就差不离了。还是前半场才撤下来的,接着还有下半场没演哪!”
“再加上,这会儿正往二楼各雅间里送的汤水点心,怕是再洗上两盆才使得。”就听着厨房里正院子出来的厨头,直言告诉起来。
见此情形,掌柜娘子也由吃惊道:“怎么会这般多?”
那厨头已是掰着指头,将今日用去的各色原料报了一遍,与东家娘子听,还不忘最后加一句道:“也是我们家掌柜的精明,不等开场就已给客人们送去了茶点。”
又一指向大门:“还有外头街面上两排条凳上、扒着窗户瞧热闹的散客,也都不是单听书的。就是不便唤茶博士来沏茶,那一众的干果、小食经纪人也是不绝。”
“你们掌柜的还晓得,一早就喊了经纪来店里售卖干果?”听得这话,这东家娘子更是惊得脱口而出。
“哪里还用得咱们掌柜的唤来,才刚过了午时就都在门外候着了。说是大清早就在市集上得了信,特意早早吃了饭就赶来了,只等掌柜的点头应允便成。”
东家娘子确实是,昨晚便得了消息,获悉自家酒楼今日之事。可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起身就在外间忙活开来的当家的,竟然将这档子的本就是繁杂、细碎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惊讶之余,不免暗喜不已,再回头看了一眼,隐在布帘之外的店堂情形,这才满心欢喜的转回内宅而去。瞧着东家娘子走远,这旁的厨头,才笑着招呼一声院里的众人,加把劲好歹赶在下半场开说前,把手头的活计都料理完。
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忙不迭齐齐应声称是。厨头也是听李讲史的书听上瘾了,刚才院子里的几人,便是跟着厨头一起,搬着屋里仅剩的小杌子,挨近店堂一边,侧耳听得入神。
刚巧又是得天独厚,只与内堂一帘之隔,虽是不敢肆意将布帘揭开,却也是听得真切。单是耳闻着唱念俱佳的演艺,已是叫人欲罢不能,便可想而知,布帘之内又是如何的景象!
原本经由昨日,一并在酒楼中饮食之人的描述,这县衙两位主事大人与邻县境内两大镖局之间,那道不明,又说不得的大事,已是渐渐在文士、商贾之间传扬开来。
又谁料,这祥云楼的东家还真是魄力十足。居然转过天来,就直接将其间种种,让人连夜编好了唱词,又将临近几县中最是名声远播的李讲史,唤了来演,可谓是‘大胆之极’啊!
“据说还是一连,便要演上半月余,每两日便可演完一整出,一日竟然还分出上、下场。”
“这般算来,就是一连要演上十回之数咯?”
听着主子接了一句道,这旁的小厮忙是点头应下:“可不就是这般说道的。还说若是有人来请了家里说去,也需得先在祥云楼中,订上两桌席面才使得。”
不禁已是笑出声来:“这酒家的掌柜,胆子够大,那头脑也是不笨,生财之道确实颇见功力。”才刚脱口而出,却不由皱起眉头,长叹一声道:“不过再不报于府里老爷知晓,却是不成了。”
吩咐了小厮研磨、铺纸,提笔略思片刻,便疾笔而书。不消一盅茶尽,就已是吹了吹墨迹,命一旁的小厮,即刻上路。
到底是要行许久山路,又是连夜出城,饶是快马加鞭,也终是晚了一步。只因这位贡家大公子,不曾想到,早在自家离了鹤鸣之时,就已有一人远远吊在其后。即便后来在客栈之内,匆匆见过几回侧脸,也未及多加注意。
哪里想到,自己一时犹豫,却叫家中的嫡出二弟拿住了七寸。不但是未能因此次,请命前来探问之功,得了老爷的嘉奖,反倒为此险些被罢黜了县衙之外。
待到翌日一早上路,往回途时,身后的郦县之中,已是尽人皆知,那日在酒楼内所发生之事。一时间,这桩本该隐隐埋入深处的大事,已是经由说书人李讲史之口,传遍了大街小巷。
如今人们当面相遇,头一件提及的,便是此事无疑。而且随着半月之期在即,前来郦县相邀李讲史,前往自家更说一遍的,也不在少数,其中更有远道邻县鹤鸣而来的一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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