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们家老爷子知道，他今天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能进的了门。”林苒自问还是对自己爷爷是了解的，“但是闫清平……能现在还跟他有来往的，没一个是善茬。”
苏明义的声音散在了夜色里，林苒凝神细听才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迟疑来：“再摸摸他的底吧。你也先别见他，我估计你家里也是这个意思，这个人，嘶，太邪性了。”
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苒第二天在大院门口看见那辆银灰色的奔驰的时候，甚至怀疑周淮安是不是安排了人在林家老宅门口二十四小时盯梢。
她今天上午出来是临时起意，老太太前两天念叨了一句想吃龙井虾仁，正巧这菜林苒跟着家里的保姆正经学过，就想着中午下厨做一次，给老太太解解馋。
结果看书休息的时候去厨房一问，家里并没有多余的虾仁，本意就是给林老太太一个惊喜的林苒自然不愿意兴师动众的差人出去买虾仁。大院旁边就有个小型的菜市场，做的就是大院里住户的声音，食材新鲜，品质又上乘，她就和二老打了个招呼，说去外面歇歇眼睛顺便买杯奶茶，就穿上外套出了门。
结果出了大院还没走两步，一辆银灰色的奔驰就停在了她的面前，挂的还是外地牌照，生怕林苒猜不出来车里坐着的到底是谁。
果不其然，奔驰后座的车窗玻璃被放了下来，露出了和之前在梦里见过的没什么差别的那张脸来，男人看着她：“林苒，有时间谈谈吗？”
装认不出来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林苒手插在兜里，脸上是平日里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我就算是说没时间，您也不打算把车开走给我让路不是吗。”
周淮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伶牙俐齿，眉尾稍稍一挑，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识时务的。”
便有个穿了一身黑西装的男人从副驾驶下来，绕到了车的另外一边打开了后座车门，冷冰冰地来了一句：“林小姐，请。”
林苒怀疑她这个舅舅手下的人全是一群机器。
应该捐献给什么研究所去为我国人工智能行业做贡献。
恭敬不如从命，林苒也不想在大马路上闹出点事让别人看笑话，迈开步子，没有客气半分地就上了车。
林苒上车坐稳了之后，周淮安冲司机嘱咐了一声：“绕着这条街开两圈，慢点开。”
这才靠回了座椅，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外甥女。
被别人打量的次数不少，但是这算是头一次，林苒这样讨厌一个人打量自己的眼光。
别人再怎么打量，也是用一种看人的眼光来评估她。
可周淮安这眼光，却不是看人的。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看物件的，林苒只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尊古董花瓶，被用这种眼神评估，是摆在家里当一件装饰好还是拿去拍卖会上拍出一个高价换成钱更为划算。
“你长得不像你妈，更像你父亲。”
评估够了，他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一句话里光是称呼，就亲疏立现。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够完整，他低笑一声摇了摇头：“尤其是你这眼睛，简直是跟你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儿肖父，我要是个男孩，估计就像我妈了。”林苒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也没有心情在这跟周淮安绕着圈子打太极，“您专门来堵我，也不是单纯来找我寒暄的吧？”
她的态度不能说好，周淮安却没有放在心上，还是看着她，语气和缓：“看来你猜到了。”
“我不傻。您这些年都不跟我们家联系，苏城那边上周刚因为我闹出了个大乱子，您就跟我前后脚来了雁城。”林苒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要谈，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直视着周淮安的双眼，“您让我相信您就是来林家送个年礼，还不如让我相信乔安安迷途知返，真心实意地想跟我道歉比较好。”
周淮安也不跟她故弄玄虚，开门见山地就把事情摊开了说：“我来，是为了你母亲。”
林苒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提前猜中了谜底却一点儿满足感都没有：“猜到了，您是想让莫家和林家把怒气冲着秦文林他们一家三口和乔敬义父女，别对我母亲发火是吧。”
“是，也不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淮安万分坦荡，“我要是现在过去和林、莫两家谈这个，怕是他们更加生气，毕竟乔敬义父女跟你是外人，我妹妹周夕雪作为你的亲生母亲，跟你有血缘关系，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不护着你，我去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
缓了一会儿，林苒才把话接了下去：“如果不是为了把我母亲从这件事里摘出去，那你为什么这么急就来了雁城？”
“年轻人，做事之前还是要多想想。”周淮安慢慢地露出了个笑容，在光线有些暗的车里让人不寒而栗，“把你母亲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可不是只有放下面子求情这一条路可走。”
男人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即便是带着笑容，语气也平静极了：“你觉得乔敬义这个人怎么样？”
“您……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话已出口，林苒自己就笑了：“是，您都这样来找我了，自然是想听我心里话了。”
“乔敬义这个人，本事不大，疑心却不小，竟是个曹操。却没有孟德的谋略和决断，这些年多亏身边没有断了帮忙的人，才能在商场上立足，把生意做成了现在的规模。”
“有杀伐决断的梦想，却又心软耳根子软，只能见到眼前一时的利益，从不懂放长线钓大鱼，只想马上就把东西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去，最好马上还能变现。而在感情上更是如此，跟谁交往都是带着目的的，哪怕是对自己的亲闺女，从小那么疼爱，也是为了让她长大了以后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来回报自己这些年经济和感情上的付出。”
周淮安点了点头：“你倒是看的透彻。”
“换你跟他生活这么多年，你看的比我还要透彻。”林苒脸上一派云淡风轻，“至于要怎么处理，那就要考虑个人对于沉没成本的的承受能力了。”
这会儿的功夫，车已经绕着这附近转了一整圈，周淮安分了点神，去看外面林家老宅所在的大院，语气里露出了一点儿回忆的味道来：“当年你母亲生了乔安安之后，我和她曾经谈过一次。”
林苒知道，这说的是她梦里想起的发生在童年时的那件事。
“那时候我跟你母亲说，让她把你交给我，让你在周家长大。”周淮安收回了目光，却没有再看向林苒，只是盯着前座的座椅背，“我这个人从不轻易许诺，那次我给你母亲发了毒誓，只要你在周家，你就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外界任何风言风语。”
她品了一会儿周淮安的意思，点了点头：“你倒是舍得，不怕你老婆为了你亲生女儿跟你大吵一架。”
“我敢做这个许诺，自然什么事都安排好了。”
对于过去的风波，周淮安只是一句带过，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说了下去：“你估计也知道，你母亲因为这事和我大吵了一架，从此和周家算是断绝了关系，这些年再苦再累也没说向周家求助过。我也顺着她的意思，这些年一直也没联系过她，只是拐着弯跟她和乔敬义的公司有几笔业务，算是帮着他们站稳脚跟有个长远且平稳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