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烟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在住莽山上,白墨曾隐居的草庐附近。
而她的眼前,站立着三十几个从民间招募的江湖儿郎,冷玉烟知道,其中有真才实学的不过五六个而已,大部分都是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而冷玉烟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滥竽充数的人训练成至少能执行一些简单任务的细作。
冷玉烟负手而立,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些正窃窃私语的家伙们,高声喝道:“朝廷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想在这里混出点光明前途,最重要的就是遵守规矩。第一,抗命者死……”
“肃静!”
冷玉烟说罢,这些人互相交谈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大了。
“云前,教教他们什么叫做规矩。”
“诺。”
云前领命而去。
她走到说话最大声的汉子身前,冷冷的道:“别说话了。”
然而那壮汉只是看了她一眼。
居高临下,面色倨傲。
云前没有说第二句话。
袖中短剑滑落,直刺向那壮汉胸口。壮汉躲闪不及,短剑没入,鲜血迸溅。
这群人终于闭上了嘴巴。
片刻之后,立即有一人拱手道:“这地方规矩太大,在下野鹤闲云惯了,吃不了这碗饭,告辞。”
只是这人刚一转身,云前便将飞身过去,一剑刺入后心。
众皆愕然。
冷玉烟嘲弄道:“为国尽忠,岂有来去自如之理?”
“记住,伏戏属于朝廷,你们属于子字门,子字门属于伏戏。云前,便是子字门的首领,她的话等于我的话。”
云前面无表情,走到众人前方,高声喝道:“伏戏的规矩,第一,抗命者死。第二,临阵脱逃者,死。第三,泄露机密者,死……”
云前总共说了九个死字,只说了一个生字。
“功遂身退者生。”
这些规矩被后来的伏戏成员们称为“子字门九死一生。”
云前说罢,冷玉烟接口道:“这些都需要背下来,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或者云前,晚上检查。赵飞檐、楚行云、吕化、柳庐、李十二、于大通,你们几个过来。其他人,都去背规矩。”
冷玉烟领着被点到名的六个人离开了这里,云前与云端二人则在这里监视。
入了伏戏,断无退出之理。
云前与云端二人虽然习武时间并不久,但他们学的都是杀着,对付这些花拳绣腿,已经足够。
……
在故事里,有名字的人总是有点意义的。当那些外围成员们被改名为“子一”、“子二”、“子三”、“子四”的时候,只有这六个人保留了自己的本名。
同是伏戏里的细作,他们的俸禄也不尽相同。被留下背规矩的那些人,低的每月只有几个铜板的俸禄,高的也不过一百铜板,而这六个人,每人每月都可以领取一贯钱,这样的收入在平民中已经是中上阶层的水平了。
冷玉烟领着他们走进了草庐中,各自落座。
赵飞檐当即皱眉道:“班主(伏戏管理人员的名称),这就是咱伏戏的大本营?忒寒碜点了吧,咱们真是朝廷的人吗?我怎么感觉连江湖里的草台班子都不如。”
赵飞檐是冷玉烟从凤京空雁门里挖来的高手,擅轻功与擒拿术,在杀伐品中,大概排在第四品,是冷玉烟挖到的品第最高之人。只是这赵飞檐不喜欢战阵,所以没有从军,不然的话现在估摸着已经当了正儿八经的军官了。楚行云也一样出自空雁门,是赵飞檐的师弟。
冷玉烟解释道:“伏戏草创,你们就将就点吧,廷尉大人正在寻觅新址,这里只是临时驻扎地,不会长久的。”
于大通是个道人,脚踩八方鞋,穿着一身青布道袍,老神在在的道:“贫道倒觉得这里不错,山清水秀神飘渺,奇葩异草气氤氲,似有仙人,似有妖魅,这正是吾辈所神往之地。”
李十二也连声附和:“蝶梦(于大通的道号)说得不错,某家也觉得这里很好。”
这李十二是燕地著名的侠士,来京游历,是被冷玉烟哄骗过来的。
冷玉烟道:“总之,我们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行了,说正事。你们虽然各自身负绝技,但我想就凭你们现在的本事,连廷尉大人都打不过,又如何为廷尉大人排忧解难?如何为天下谋求福祉?所以,短期内,不会有任何差事让你们做,但这不意味着你们可以闲下来,未来外面那些乌合之众们需要参加的练习,你们一样要参加。”
“求之不得。”楚行云呵呵一笑,“在下早就耳闻白廷尉善教人,那位列一品第三的吕归尘,就是白廷尉半个徒弟。”
“首先,指导你们的不会是白廷尉,而会是我。”冷玉烟顿了顿,“第二,你们接下来需要学的可不是武艺。”
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庐淡淡的接口道:“是杀人与潜伏。”
“没错。”冷玉烟点了点头。
这个柳庐同样来自空雁门,不过不是空雁门的弟子,只是客卿,他一向不苟言笑。
赵飞檐悻悻的道:“班主,咱们这伏戏到底是干嘛?在下怎么感觉实在不像是朝廷的差事……”
“你听说过荆车吗?”
“听过,杀秦王的那个,不过他最后失败了,被秦王处以车裂之刑。这是个死士,在下敬佩得很。咱们也是死士吗?可是,现在天下归一,正在万古未有之盛世,咱们当了死士,去对付谁?”
冷玉烟道:“天下归一只是表象而已,陛下有很多事情不方便摆到明面上来,这部分事情,由我们来做。”
“明白了。”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冷玉烟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个声音自门口传来。
“有,有很多。”
冷玉烟回头一看,草庐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戏服的青年,背负二胡,脸上涂脂抹粉,诡异非常。赵飞檐等人纷纷站了起来,有武器的抽出武器,没有武器的摆好了架势,直待合围一击。
“都别动。”
冷玉烟当然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他与白墨已经秘密接触了许多次。
“不需要武师吗?嗯?在下无论杀人还是放火,都精通得很呐。”
“太子信不过我们吗?”
在白墨的认知中,弄潮儿是太子的人。所以冷玉烟眼中的弄潮儿,同样是太子的人。不过,白墨貌似并没有将自己要组建“伏戏”的事情告诉弄潮儿,冷玉烟心中疑惑的,是弄潮儿到底如何得知此事。
冷玉烟唯一能想出的答案是,这是太子要在伏戏里安插“监军”。
“别误会,我只是应白廷尉所请来帮帮忙,毕竟每年拿他一千两银子,挺不好意思的。”
楚行云倒吸了口凉气。
“嘶……一千两!”
众人纷纷在心中暗忖。
白廷尉这么富裕吗?传说中的白廷尉可是个寒士啊!
冷玉烟板着脸道:“这里不需要你。”
“我要是非得帮着做点什么呢?”
弄潮儿一脸淫笑。
赵飞檐冷笑道:“班主,且莫动怒,赵某来会会这厮!”
“不要!”
可惜,冷玉烟话音出口时,赵飞檐已至弄潮儿跟前,作势欲擒住其手臂。
弄潮儿作为天下第一杀手,岂是如此容易便能擒获的?
他只出了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伸到半空后就不再动作了,赵飞檐自己撞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
赵飞檐面色一边,想要收回力道,为时已晚。
手指没入赵飞檐左眼之中,赵飞檐惨嚎着向后退去,血水已然将他的整个左脸吞没。
“破绽太大,这就是第四品的实力?”
楚行云连忙上去扶住自己的师兄,向弄潮儿怒目而视。
冷玉烟的声音愈来愈冷。
“弄潮儿,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捣乱吗?这件事你必须要给个说法!”
弄潮儿无奈的耸了耸肩:“大家都看到了,又不是我先出手的。他自己撞在我的手指上,我还没找他要说法呢。”
说罢,弄潮儿再次懒懒散散的靠回门框上。
“实话说了吧,某家已经被太子赶出东宫了。现在带着自己身家性命过来投靠,白廷尉难道不要?某家可是位列杀伐品第一品的存在呀。你们伏戏不是缺人吗?正好,这个顶梁柱老子当了。”
“你先跟白墨说好再过来,我绝无二话。但现在,我不同意。”
弄潮儿笑道:“白廷尉一定会同意的,就我们俩那交情,嗯?况且你这草台班子没几个有本事的,没了老子,能干成啥?”
“有本事的人还是有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柳庐再次开口。
“弄潮儿么?在场的人中,李十二可以排做第三,你,只能排第二。”
弄潮儿笑得非常欢乐。
“你的口气真的太大了,熏得老子都想不战而退了。如果这是你的强大所在,那么某家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柳庐并不想跟弄潮儿打嘴仗。
是不是口气大,动了手才知道。
柳庐架势一出,弄潮儿便加了个小心——对方这架势,总感觉在哪里曾见到过。
柳庐动了。
但却没有攻向弄潮儿,而是滑过弄潮儿身侧,走到了屋外。
“不好意思,在下的本事,宽敞的地方才能避免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