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口中唱起了一串押韵的祭词,祭台的男人也随之附和,持石斧的男仆来到古玉的身边,举起了高高的石斧久久不落下。想是只待祭词完毕,石斧就落在古玉的身上。
怎么办?古玉心中万分焦灼,看着这个虔诚的男人,古玉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是男人眼中的祭品。眼看着正圆渐渐的即将偏离,押韵的听不懂的祭词想擂鼓一样轰鸣着她的耳朵,忽然,男人口中停下了祈祷词,一串熟悉的祭词从老者口中喃喃而出:“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锵鸣兮琳琅……”这竟然是《东皇太一》里的经典祭祀词句,老者歌韵般的唱腔在高高的穹顶间来回鸣响,古玉的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崇敬之意。古玉知道这是唯一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了,她张开清亮的嗓音,接过老者的唱腔,模拟老者韵调唱出屈原的《东皇太一》的词句:“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老者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层层讶异:这是只能用于占卜师的祭词,非占卜者并不知情,这个女子口中的词与他口中虽有不同,部分词语生僻难懂,但辞藻却丰富许多。难道她是外族的占卜师?
古玉刚刚唱完,静待后续变化。老者精神烁厉的经过片刻的凝视,这种的外族的占卜者怎能在我族中存在,况且,由占卜者作为祭品,会更显得祭祀过程的尊崇。老者走到男人的身旁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在男人耳边低声叙述,只见男人双眼似乎发出一阵光辉,毕竟只有王族的人才有机会得到这种殊荣。如果他可以被占卜者作为祭品,那么他就不仅仅可以脱离奴隶的身份,还可以有机会上升到占卜人的地位。今天捡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任何人都是不会放弃的。
男人没有说话,老者突然举起鹿头杖指向古玉,奴仆的石斧瞬间扬起,亟待落下。古玉冲着还高举着双手的男人歇斯底里大叫起来:“喂,救命呀!”老者不由得一呆,举起的鹿头杖反射性的退回,石斧瞬间落下,“啊——”古玉临死前发出了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尖叫。
石斧未曾落下。他突然纵身而起,接住奴仆斩下的斧头,延续了这个精彩的故事,他一手指向穹顶说:“神怒。”
刚刚原本光亮的光圈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暗淡,整个穹顶光线骤然暗下来,一团灰色的巨大云团完全挡住明媚的阳光,随之而来的是凉背的风。适才原本是有些风的,只是现在的风更大,血腥的动物头颅上的皮毛被风刮开,露出了狰狞的双眼,看得人发渗。
此时是初夏,天气常常不稳定,时而晴朗,时而阴沉,但是突然下雨的情况还比较少见,此时却偏偏发生了。暗黑的穹顶上响起一阵雨打青石的声音,中央的大洞穿下一粒粒雨珠,打在男人的赤膊上。老者双膝下跪,一阵匍匐在古玉的脚下:“愿天息怒!”紧接着,静立的男仆女奴悉数拜下,瞬间,只听见啪嗒啪嗒的雨滴声在穹顶上延绵回响。
古玉突然间不知所措。男人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上眼脸有意识的抖动了几下。古玉明白了他的示意,她应该要拿出一些能服众的东西,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刚才的那一首差点把自己葬送了的似像非像的九歌祷词。现在的雨越下越大,匍匐在地的人动也未敢动,他们被激怒下雨的神灵吓得魂不附体,对周围的一切早已漠不关心,只求上天收回怒气,还民安宁。雨越下越大,男人的眼神也越来越紧张,不停的暗示她赶快行动,可是古玉哪里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时雨点又多又密,但是远远的迎风而来的那一边却逐渐透出一丝亮光。机会来了,古玉张开清亮的嗓音,伴随歌韵般的音律唱出委婉的《九歌》歌词,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宏亮,一遍比一遍婉转,渐渐的光亮越来越宽,风越来越小,雨点渐渐退去,九遍唱完,雨竟然停了,一道纯净的阳光重新洒落在男人和她的身上。阳光照在他们湿漉漉的身上,晶莹的水珠散发着阵阵光亮,越发显得尊贵。
老者和奴仆们赶紧上前接下古玉的套索,然后全部匍匐在地口念祷词请求古玉的原谅。也就从此刻开始。戏剧般的结尾铸就了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辉煌!
随后,古玉被迎往了祭祀巫师的住所,他们一直向东走了大约一刻钟,就见到一个类似于小村落的房舍。这里是用石头砌成的无数个相连的小房间,上面是滚滚圆木制成的屋顶,上面铺着整齐的草,外墙矮内墙高,屋顶斜斜的倾下。虽然是一边倾斜式,但因外墙至少高于两米五,内墙至少高于3米,所以他们却并不感到压抑。他们被老者带到最大的一间石头小屋,石屋内墙左侧墙壁开着方形的空洞,空洞中竖着几根光滑、粗细一致的木头,这应该就是窗了。透过窗户的光线就可以见到正面的墙壁中间放着一把超大木桩做成的椅子,与其说椅子,不如说像凳子,但是就椅子上光滑的蹭亮的程度就知道这是一个经常有人做的地方。
老者走到椅子前放下手杖,跪拜在地:“上灵,请上座。”古玉缓慢而又轻盈的踏上脚下的小阶梯,稳稳的坐在木桩椅上。男人也虔诚的拜下。不一时,一个女仆使劲低着头举着带褐色花边的大陶盘,盘子里被麻布遮掩着一个微微凸起的物体。老者接过大陶盘,轻轻的接开麻布,里面赫然有一块凸起的龟壳,龟壳大小足有一人环臂一圈那么大,龟壳的六边形纹样里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