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识破(1 / 1)

张杰大致向席夫子说明一下请他过来的意思,然后当着陆‘春’生的面,把‘混’在一起的几张字纸,连着秦云昭原来写的那几张菜谱都递给了席夫子。

席夫子拿在手中一张张细细看过了,在桌子上齐了齐,分别放好了,一边是一摞,另一边却是一张单的,这才轻叩着字纸说了话:“这一摞应该是出自同一人手笔,字是好字,很有风骨,就是其中那张写了‘耐寒唯有东篱菊’的簪‘花’小楷笔法有些生滞,应该是多年未练过这字体了。”

“那这一张呢?”秦永德连忙指着被席夫子单独放出来的那张陆‘春’生拿出来的簪‘花’小楷问道。

“这张啊,说起来真是辱我斯文啊。”席夫子看着就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用‘女’子口‘吻’写着什么‘以身相许’,要是我没有看错,这笔字应该是城西教‘女’学的那老酸秀才贾之文写的吧。他只顾收人银钱帮人代笔,却是害人不浅哪,明天我得进城找黄学政说说这事才行。”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那张字折了收起来。

他回乡这么些年,与学政关系很是不错,每年学政考究秀才评等时,会请席夫子过来评价一二,就是有时兴州文人聚会‘吟’诗,也常请了他来参加作评。因此兴州城中有哪些秀才,各人情况如何,席夫子还是非常清楚的。

特别是这贾之文,因为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华美,所以被城西一家‘女’学里请去专教习字,所以这贾秀才也凭着这笔字非常自得,总觉得自己屡试不第是怀才不遇,常常说些酸话出来;因此席夫子对他也有所了解,也看过他写的几篇字,这时一眼看去,就认了出来。

陆‘春’生顿时面‘色’发白,这张字正是他‘花’了高价找了那贾之文写的,席夫子要把这事告诉学政,贾之文绝对不会为他有半点隐瞒。到时自己身名俱败,东家为着面子着想,定会辞了自己的……

陆‘春’生顾不得背上冷汗直流,刷地扑过去从席夫子手上把那张字纸抢了过来,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事发突然,坐得近的几个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容渊扑过来一把扼住陆‘春’生脖子时,他已经用力一梗,把那团纸咽了下去。

秦思源只恨自己如今‘腿’脚不方便,不能将这‘混’帐提起来暴打一顿,但也不愿让秦云昭上前脏了她的手,正捏着拳头气得额角青筋一根根差点没暴了出来,容渊已经直接一拳捣在了陆‘春’生的肚子上。

张氏惊叫了一声,想扑过来阻拦,被秦永德一声怒喝:“张莲香你给我站住!”张氏立即停住了脚,被秦永德那‘阴’沉的目光盯着,猛然记起了他原来曾经冷冷说过的一句话:“张莲香,你要想跟着你那儿子走,就别再回我秦家,你以后只管去受他那陆家的香火!”张氏慢慢低了头,一点一点缩了回去。

正厅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起来,席夫子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平时并不赞成靠拳头说话的他,坐在一边瞑目养神,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陆‘春’生传来的一声声惨叫一样。厅里的众人也都无声地坐着或是站着,只不过神情各异而已。

容渊已经将陆‘春’生拖到了院子里打,他虽然比陆‘春’生小,可是原来也是练过一些功夫的,跟着秦云昭在老山林子那些天,又暗中捉‘摸’了一阵她的身手,加上憋着一股子气,这儿全都发泄了出来。

陆‘春’生倒空长了个个子,不仅挡不住容渊的拳头,还回回都被他逮着破绽就捡着痛处打,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被揍得面目全非了。

秦云昭暗叹一声,容渊这小子,还是嫩了些,这样打出去,看着人被揍得狠了,实际上养养就好了,没有伤着要害。要她自己动手,她能让陆‘春’生当时没事,可过个几天后却突发意外……只是现在也不能这么做了。

果然,看到陆‘春’生那一身惨样,张杰开了口:“行了,源哥儿,你让那孩子住手吧,再打下去,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秦思源还没有出声,秦云昭已经唤住了容渊。张杰这才走了过去,并不去扶还跌在地上的陆‘春’生,只厌恶地看着他:“明天就把你户籍从靠山屯移走,只要我在靠山屯当小旗一天,就一天不许你再回这里来!”

驱离故土,这在古代算是很严重的惩罚了。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虽然心头依然余恨,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江湖上有话说得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这陆‘春’生还在兴州,等下回碰上的时候,再找补回来也不迟!

陆‘春’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张杰和向燕就起身告辞,他得知杨家那二小子说过阿昭的‘混’话,还要赶去警告他一番。向晨峰虽然想留下来,可席夫子见事情已经了结,也急着要回去,向晨峰只能送了老师搭了马车,与秦永德一路回去了。

席夫子在车上,张氏几个就只能走回去,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看着她带了秦明月几个走出大‘门’,谁都没有开口再说一句客气话,或者走出来送上一送,倒是容渊走过去冷哼了一声,在他们身后把院子‘门’重重关上了,才赶紧找了扫帚来打扫。

他可记得,秦云昭要他灵活有眼力一点儿,不然就会赶了他出去,他可不想走!

家里总算清静了下来,秦思源不好意思地向宗南山揖礼:“宗伯伯,今天阿昭好不容易才把你请下来,结果这一场闹得,倒教你见笑了。”又连连向华灵答谢他刚才的维护相帮。

秦云昭也在旁边凑趣说了几句,华灵第一回得这兄妹俩个这么表扬,忍不住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宗南山不由大笑:“你们兄妹两个那张嘴,哄起人来蜜一样的,别把小华子哄得方向都分不清就被你们卖了!阿昭你要感谢,还是来点实际的,晚上给我们做顿好菜!”

“求之不得!宗伯伯只管等着我大显身手吧。”秦云昭连忙应了,走出去要叫了容渊一起来收拾那几样野物,看到他脸上被挠破的伤口,秦云昭刚想叫出来的声音就止住了,转身去打了一盆水,拿了一块帕子,才叫了一声:“小渊子,跟我来!”

容渊连忙放了手中的活儿跟着秦云昭走,却没想到秦云昭将他带到了她那间房里,虽然是外间,容渊一时也觉得有些意外。

“坐下。”容渊虽然比秦云昭小,个头却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秦云昭嫌站着伸手麻烦,让他坐了下来。

容渊立即听话地端端正正坐了,才抬眼过去,一块温热的手帕就轻轻地揩在了自己脸上,容渊不由下意识地往后仰着缩了缩。

“别动!”秦云昭微蹙了蹙眉头,一把按在了他头上,让他不能把脸躲开,另一只手细心地帮他擦干净了脸,见他脸上被挠破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又取出了从华灵那里拐骗来的疤‘药’,伸指沾了一些,轻轻抹在了那几道伤口上,“这是华灵做来专‘门’疤的,呆会儿你先把这‘药’收着,过几天用好了以后记得还给我。这‘药’可‘精’贵呢,要不是不想你这张小俊脸破了相,另外看你今天表现还好,我才舍不得给你用呢!”

容渊身子僵硬着,微微偏着头任秦云昭给他抹上‘药’,明明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等秦云昭把那白‘玉’盒子放进自己手中时,他却觉得脖子都有些僵得酸了,低着头一时怔怔看着手中那只‘玉’盒子回不过神。

小俊脸?秦云昭说他是小俊脸?想起刚才秦云昭动作轻柔地给自己揩净了脸,然后抹上‘药’,嘴里虽然说得并不中听,神情却是专注而认真,那微微蹙着的眉,似乎是在为他担心……容渊突然觉得心里涌出一片温暖。

“别发呆,赶紧回房间把‘药’放好,然后马上来厨房给我打下手!今儿我要做一顿大餐犒劳大家呢,你要敢手脚慢了耽搁时间,小心我剥了你的皮!”秦云昭见容渊还坐着不动,立时就换了凶巴巴的语气。

这才是他熟悉的秦云昭啊,对自己很凶的秦云昭!容渊嘴角翘了起来:“好,我马上来,绝对手脚快!”将那只‘药’盒子紧紧捏在手心里,拔脚先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秦云昭看着容渊这小子刚才还发着愣,被骂了以后居然带着笑意跑回去了,不由怔了一怔,难不成这小子跟华铃铛一样,也是个抖M的,不骂上两句他就皮痒?

看着天‘色’渐晚,就连刚才跳到房梁上去躲人的小豹猫都纵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秦云昭脚后跟讨吃的了,秦云昭急忙系了围裙,进了厨房一样样‘操’办起来。

这一天过得实在闹腾,大家饱吃了一顿,也有些撑着了,加上罗奕又带了两壶酒来,大家喝得有些醺然,先各自回房休息去了。秦云昭打了几盆热水,让容渊挨个儿给那四个送进房去先洗洗手脸。

容渊先帮秦思源洗了,才出来端了另一盆水送进了宗南山的房间。房间刚刚亮灯,宗南山坐在灯上静默着不出声,容渊知道秦思源是极尊敬这位老人的,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搁了脸盆和帕子,正想先退出去,身后已经传来了宗南山的声音:“你是血羯人。”

不是问句,而是一个直述句。容渊的背影顿时僵住了,要迈出‘门’槛的那只脚轻轻放了下来,慢慢转回身,沉默地看向宗南山,抿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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