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的比喻很过分,但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却比那些大道理更能让向明清楚一个事实,有些错误,犯了就无法弥补,需要受到严酷的惩罚!
他愣住,抓着我胳膊的手也慢慢放开,一脸迷茫和失望。
我心中不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姐夫,虽然还钱也不可能让你完全免责,但这也算是退回赃款、弥补损失的一种态度,法院在量刑的时候肯定会考虑的!如果你还有其他立功表现,到时候不用坐牢也不是绝对没可能!”
“真的?”
向明再次激动起来,“小弟,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不坐牢吗?那好,我听你的,在这里和政府好好配合,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胡说一个字。”
“这就对了!”
我点点头,至少今天见面的开场还算不错,给姐夫的精神状态带来积极作用。
“可是,”姐夫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小弟啊,我该说的,知道的都说了,我就那点儿事儿,手里就那么点权力,我能干啥啊?我又能知道多少公司上层之间的事儿?政府每天问我都是类似的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交代什么啊…”
我相信向明的话没有虚言,因为以他的为人,以蒋淑山等人老到的审讯经验,就算我姐夫想瞒着什么也绝壁瞒不住。
想了想我说道,“姐夫,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你们公司的领导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都是你向明一手操办的,他们完全不知情,这事儿,有些难办…”
“什么?他们不知情?我草他妈了隔壁!”
一向斯文的姐夫终于按耐不住,大爆粗口。
“我向明这么多年勤勤恳恳,领导让干什么干什么,任劳任怨不争不抢,到头来出了事儿,一个个都踏马的躲得远远的,把黑锅往我一个人头上扣,我草他妈的!”
我苦笑,按住他的手,“姐夫,你现在骂得再凶,气得要死又有什么用?证据呢?你说都是领导指使,可你有证据么?法律不相信空口白牙,需要证据支持。”
他顿时蔫了,垂下头说不出一句话。
我心中萧瑟,叹了口气,“姐夫啊,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单位的那个会计,负责最终做账的家伙已经死于非命,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杀…哎,我倒是觉得,你呆在这里也许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你看,有吃有喝有人保护安全,这不挺好嘛!”
我透露给向明的这个重要信息是征得蒋淑山同意的,我不清楚为什么他并不在乎向明知道这个消息,也许他认为就算向明知道了,也不会对推动案情进展有太大帮助。
所以,我便在劝说姐夫、安抚他情绪的时候,顺带着将会计的死讯说了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季会计,他,他死了?还有可能是被人杀死的?”
向明彻底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消息。
“是,你们公司那个做账的季会计,已经死了,就在你案发后的第三天,死得很蹊跷…”
“天~~~”
向明颓然坐倒在靠背椅上,脸色变得煞白。
或许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到底牵扯进一桩多么大、多么复杂、多么难缠的案件里,还以为只要吐出公款就能堂而皇之回家和老婆孩子相聚…
唉,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说吧,再和我说一遍…洪蕾,你拿出录音笔记一下,到时候我们听完了,将这东西留下再走…”
洪蕾应了一声,凑上来掏出录音笔,开始录音。
蒋淑山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我们录音,却终于没有动。
也许他听到我最后那句---‘我们听几遍,将录音笔留下再走’这句话,觉得索性录也就录了,就当是他们自己的一次审讯记录吧。
何况,他蒋淑山填写的登记事由,正是让我们前来攻克我姐夫向明所谓的心灵壁垒,因此,我和洪蕾问一下案情,似乎也没有什么绝对不可以的。
向明点点头,“小弟,你让我想想,仔细想想…”
随着向明开始讲述,蒋淑山和另外一个调查组成员也坐到长桌对面,与我和洪蕾一起,再次听了姐夫不知道讲述了多少遍,几乎已经背的滚管烂熟、千篇一律的供词。
事情大体的情况和我之前从洪蕾以及田哥等人那里了解到的基本一致。
甚至于还要更少。
比如,向明并不知道季会计的死讯,又比如,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某家银行‘被开户’,并且陆陆续续在半年之内‘被打入’五十万巨款。
说起来,甚至我了解到的情况都要比向明自己说出来的还要更详细。
按照他的说法,之前已经有过几次汇款,都是领导授意。
然后对方说什么自己在外地无法审核,让姐夫自己审核签字,最后直接转账就行了,领导回来补签字。
而向明在经历了提心吊胆的第一次,有些含糊的第二次和轻车熟路的第三次之后,变得大胆起来,几乎就要做第四笔转账,结果,就在这时候出事儿了!
姐夫的表情十分痛苦,讲述过程中,嘴里不停插着类似于这样的话,“我真是混蛋啊,我以为只要领导同意了,我便没有什么责任,谁想到他王八蛋不认账啊…”
我一个字一个字抠着向明的话,然而,任何疑问也提不出来。
似乎这些情节都在我意料之中,早就通过洪蕾收集到的卷宗,详细记录过。
我多少有些沮丧,难道说,我江枫千辛万苦见了姐夫一面,到头来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无奈的结果?
我这次调查组之行,终将空手而归么?
我注意到,蒋淑山和那个调查组成员的脸色十分平静,甚至都没有拿纸做记录。
显然,他们已经不知道盘问过向明多少次,而我姐夫的回答基本都一样,因此蒋淑山等人也就听不出任何新意了。
洪蕾低着头,不断将我的问题和姐夫讲述的重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尽管有录音笔,洪蕾还是坚持用纸笔记录,表现出良好的职业素养。
姐夫讲完,我们几个谁也没说话。
蒋淑山两人是实在无话可说,而我和洪蕾一个在苦思冥想,一个在整理着笔记,也没心思、更顾不上交流。
我过电一般将向明的话从脑海中一一滤过,忽然,脑中似乎划过一道电芒,隐隐约约,我好像抓住些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