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郊外的不远处,一辆马车悠然自得的行驶在林荫小道上。安诀闭目躺在华美的车厢内,玉鎯丝把车厢缠绕得无比尊贵,每一寸刀工都是精美绝伦的浮华。半响,安诀撑开了半含睡意的眼眸,手里还把玩着昨日“抢”来的玉蜻蜓,突然的,嘴角就扯开的一个好看的弧度,尔后嘴里低喃着三个字。
“莫、倾、霏········”
诀然府的大门前,福恩和几名家丁早已在此等候,想着出门游玩了大半月的四王爷终于回来了,福恩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还暗暗的吐了几口气。安诀是安天朝弘历帝的第四位皇子,俊逸风流、邪扬洒脱,是大安城里众多名门女子的心仪对象。安诀不在的这些天可把福恩给累坏了,福恩累的不是府里的事情而是那些官家小姐的“登门造访”。福恩可是宁愿多忙些府里的活儿也是不愿出来招待她们的,特别是凤相家的千金和尚书府的小姐,这两位是出来名了难伺候。刚开始时她们看着福恩是王爷的心腹还会稍微的以礼相待些,可随着她们来的次数多了而王爷依旧没回来,就越发的不耐烦了。福恩听得最多的便是“诀爷怎么还不回来啊?”、“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之类,下人不好当啊,特别是当这么英俊、风流主子的下人,这是福恩在安诀每次离开后都会有的深刻体会。
马车以平缓的速度驶进了福恩的视线,他看到了马车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眉眼嘴啊什么的,反正是能表达面部表情的都东西被他扯得巨大,似是天大的恩赐般。
“主子,你可回来了啊!”待马车停稳,安诀还未出来,福恩已悦然出声了。
“四皇子”在旁的家丁行着礼。
安诀一手掀开马车的门帘,入眼的福恩是那个“灿然”的表情,倒是有趣,所以就忍不住戏谑道。
“怎的福恩,就那么惦记着本王皇子吗?”
安诀就是安诀,就是对着下人他也一幅调戏良家妇女的调调,配上那魅世的容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那魅惑人的本事不成。福恩笑意不减。
“我家主子风流不凡、俊雅翩翩,多的是人想呀,福恩当然也是想您的。”
字里行间的另一层意思安诀算是听出来了,他薄唇轻挽,缓道。
“好你个福恩!”
语毕便往府内走去,福恩跟在后面兮兮的笑着。
安诀并未回兰居,此刻正在书房内懒雅而随意的靠在椅子上,他举着玉蜻蜓看得入神,直到福恩敲门才挪移开眸光。
“主子,茶”。
福恩递上一杯雨前龙井,这是安诀最喜欢的茶,每次他坐在桌案前福恩都会递上一杯,这成了一种习惯。福恩跟了安诀近十年,他最懂他了,见安诀若有所思,福恩便悄悄退下。
半响,安诀终于放下了那支玉蜻蜓,端起案前的西湖龙井,深吸了一口茶香后细细品着。安诀的书房内装挂了十多幅女子的画像,画里头均是同一个人。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轻眉浅笑、低眸不语、翩翩起舞又或者淡淡哀愁······,不管怎样,每一幅画里那个女子都是无比的轻柔,美得让人有无限的想象的,特别是,都戴有一支蜻蜓玉簪。
一杯茶已然见底,安诀站在了那副女子翩翩起舞的画前,眼底一片哀伤,一个玉雅却略带颤抖的声音从安诀的唇里溢出。
“母妃······”。
画里的女子正是安诀的母妃—玉滲儿,她是安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在安诀六岁那年就已经离开人世。安诀听父皇说过他们的相遇,虽然只是轻描淡写。那是在母妃去世的几年后了,父子深夜闲谈,弘历帝回忆起的往事。
弘历四年,年轻的弘历帝外出,于玉瑯塞外遇见了玉渗儿。白马少年、英武俊雅,异域风情、绝代美人。少年天子邂逅如此佳人,一段姻缘就这样成了。玉渗儿跟了弘历帝回京,抵达皇宫后即日册封,赐字“玉”,位嫔。
相遇虽美,现实却是最尖锐的刺,会让睡着了的人不敢把梦做得太久。所有人都知道,帝王是多情的,**里不可能只有一个过分美丽的女人,而**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又即使能有玉渗儿这般美的没有几人。玉嫔孤身一人在这**里,她是聪明的,她知道她和弘历帝之间不单有爱还有这**的三千佳丽。所以冰雪如他、沉静如她早已知晓,在这里,拥有弘历帝的宠爱才是她在这深宫内最大的庇佑,她唯有依附在弘历帝身后,皇后、太后以及各宫妃嫔的毒爪才不会把她抓伤。幸运的是,她很快的怀上了龙裔,次年二月便诞下龙子。这虽不是弘历帝的第一位皇子,可由于是他宠爱的玉嫔所生,弘历帝也高兴坏了,因此下旨晋玉嫔为妃,举国同庆、大赦牢狱五百,免税收三年,四皇子取名“诀”。这份荣宠于玉渗儿而言是福是祸她暂且不知,但却是刺伤了**里所有女人的眼睛。玉渗儿不似宫里的其他妃嫔有着娘家的庇佑,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安诀长大,
直到安诀六岁那年、十四年前的那个午后,安诀亲眼目睹了无数的蜻蜓绕着御花园的那个映月荷塘飞了好久好久,像是与世辞别的礼,无比的轻柔,小安诀想起了母妃起舞时的身姿,但不知该用什么词去形容那个景象,他一下子就想母妃了,他好想快点把这个景象告诉他的母妃,告诉母妃那些蜻蜓也会跳舞并且和母妃跳得有多像。小安诀着急的转身拽着身旁的吉嬷嬷往玉袭宫跑,慢慢的,小安诀发现拽着吉嬷嬷这样一个“重物”跑得并不快,于是他便甩开吉嬷嬷自己跑了去,也不顾得吉嬷嬷在后面怎么呼喊,小安诀的人缘很好,来往的宫人们都担心这位可爱的小主子会不会摔跤,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跪了一地。
小安诀跑了许久,粉嘟嘟的脸上嫣红一片,样子煞是可爱,终于,他到了玉袭宫门前。但是,他看见宫门站了好多不认识的侍卫,排成两排直到玉袭宫的正殿,祥公公他们去哪了呢?小安诀想着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陌生过,他好想快点见到自己的母妃。
“母妃·······’’
“母妃·······’’
小安诀边喊边往正殿跑,当小安诀跨进正殿的门槛时,他先看到的是父皇,准确来说是父皇的背影,接着是母妃半躺在那张梨木椅子侧在父皇怀里的样子,两旁站了许多公公、嬷嬷还有丫鬟,祥公公也在里面,奇怪的是他们都掩着面并且发出“呜呜”的声音,小安诀还以为他们在玩游戏,像平日里玩的那样。
“父皇,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小安诀用稚嫩的娃娃音说着。
弘历帝缓缓的转过了头来,小安诀看到了父皇的眼睛湿润润的,眼底充斥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叫“哀怜”。
“诀儿过来,你母妃睡着了,父皇叫不醒她,诀儿过来叫醒她好吗?”弘历帝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着。
小安诀依言过去,摇了摇玉妃的手“母妃,母妃,你快醒醒,诀儿有话要和你说哦·······”
“母妃,母妃,你怎么了,父皇说你睡着了,要诀儿叫醒你呢。”
“母妃,你醒来呀,母妃········”
叫着叫着小安诀就害怕了,晶莹的泪珠从小小人儿的眼里夺眶而出,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摇晃、呼喊,母妃都没有动过,从没有过的阴寒萦绕着他,让这个小人儿无法适从。弘历帝抱起了哭得厉害的小安诀,哄道:“诀儿乖,母妃是累了,所以睡着了,我们让她睡好不好?来,父皇抱抱,以后啊就由父皇疼着诀儿好吗?”
小安诀一遍遍的喊着自己的母妃,眼泪把弘历帝的龙袍湿了一块,他从里没有这么的恐惧过,连母妃的手都是冷的,他只能缩在弘历帝的怀里,看着母妃没有表情的苍白容颜,直到哭累了才昏昏睡去。
一直到多年后,安诀还是不知道母妃当年事怎么死的,父皇不说、身边的宫人们不说,连同母妃头上那支玉蜻蜓簪子也不见了。安诀记得,他翻遍了整个玉袭宫都找不到,他甚至去了玉妃的陵寝,也都找不到。绝美的容颜在水晶棺里保存的完好,冰天雪地的世界使得玉妃的脸附上一层静冷,连安诀都心生了一种疏离,那时的安诀就已经明白了那种感觉源于一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就叫做—帝王爱。你生时他给的只是那一场场美丽的风花雪月、不完整的爱,你死后他能给的也只是一场盛大的葬礼,一个载于千秋史册的封号。而只要他想,他还能把你的美留在身边,即使死亡也不能将它带走,以祭奠你们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有过的一场相爱。安诀每一次抚摸棺面,心里都会浮现一丝淡冷,他会想:父皇,我是否该庆幸母妃比你**里的任何一个妃嫔都美呢?一次又一次的出没玉妃的陵寝,一次又一次的哀痛,终于,安诀的变了。他变得开朗,额······,准确来说应该是邪扬不羁。
安诀出宫是在他十三岁的那年,他仗着父皇的荣宠要了一座大府邸及母妃的二十幅画像和宫里的几个老人。至于之后的福恩,那是在安诀搬入诀然府后的第三个月从大街上救回来的。因他们岁数相仿且,所以福恩一直伺候着安诀。也因福恩做事细心、一直把安诀当成救命恩人用心伺候着,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了安诀的心腹。安诀虽然表面是一幅“风流**”的样子,他对下人却可却是好的,所以诀然府平日里都是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
是夜,安诀半躺在温沐池内,不断上涌的雾气把安诀玩世不恭的气息称得更加的慵懒浮儒。这时福恩走了近来,
“主子,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