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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西河的冬日常会北风萧索,或许是为了照顾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北风里总是夹杂着西边来的寒流。
西河几日的断粮使得人们睡的浅薄起来,一有动静便会醒来。
门外走过一阵西北风,风把房坡上积的已经冻成冰渣的雪粒扫下来,擦着房檐下挂着的冰锥落在门板上,发出扑楞愣的声音来。
哧啊一声,屋内亮起些许微光,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拉的许大,那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那妇人慢慢移动着,她颤巍着双手移开一个石缸上盖着的木板然后用双手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半晌过去了,她才慢慢伸起身子一脸愁苦的看着手中的一小捧粗米。
“怎么活啊!”
妇人几欲哭出声来,又怕吵醒内屋睡着的人,于是便端着双手跪在石缸旁轻轻抽泣起来。
显然这般动静已经吵醒了内屋的人,这时候谁还能睡的熟。
那人辗转几下坐起身来,赫然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烟杆放入嘴中嗤嗤的吸起来。
吸了一会似乎觉得外面的抽泣声有些丧气,他将烟杆在床头敲了敲然后背在背上走出内屋。
“哭什么,当年的***都过来了,如今怎么还要死要活了。”
老翁用干枯的似乎没有一丝水分的手吸去妇人眼角挂着的混浊泪珠说道。
“喝了几天的米汤了,再这样下去你的伤寒怎么好啊!”
妇人索性也不去忍它,大颗的泪珠噗噗的滚落在老翁的手上,似乎要使这干枯的手滋润几分。
妇人嚎啕起来,便是老翁也沉默着不说话,半晌后才一脸决绝的说道:“只能先把谷种吃了!”
此时,妇人也不哭了,她哭不出来了,谷种是农户来年的生命,杀人不能杀月子孩儿,吃粮食不能吃种子,这吃的是自己的希望,留下的只能是绝望。
这一夜绝望的不仅仅是这一户老夫妇,一股绝望的迷雾已经悄悄覆盖了这整座城。
……
“我家这边怕是要顶不住了,且不说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再有几天怕是那些饥民就要上门抢粮了,人一旦饿极了就变得真了,便不再去掩盖自己心中的恶念。”
西河城女墙旁一个角巾素服的男子语气慌张的说道。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一身黑衣斗篷的男子,那个男子脱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白皙的面颊,不是康乐又能是谁。
“别急,明天便可行事。”
康乐一脸笃定的说道,嘴角甚至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又想学师兄的微笑了。
在康乐的交代下,素服男子很快便带来了一队人马,他们推着一辆辆覆着黄麻的淄重车,车轮将积雪压出一条条黑道。
“康乐——”
素服男子见康乐领着车队往城外的黑暗中去便出声叫道。
“注意安全。”
康乐转过身来,真诚的看着素服男子。
“谢谢——”
康乐说道,他实在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这一句谢谢在康乐看来是远远不够的,但这已经是康乐满腔的热枕了。
“不要矫情,我们是朋友对吧……”
车队悠悠走着,淄重车的关节处响起一阵阵吱吱声,在这悄然的深夜里显得有些阴森。
好在有着月光伴着,康乐心中想着望向高悬空中的玉盘。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今夜无露,因为这鸿雪已经覆了整个世界;今夜有月,月却比故乡明亮了许多,直到今日康乐依旧对这月感到无限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月亮居然和自己在命宗看到的出入许多。
这月似一个巨大玉盘,玉盘通体蔚蓝,但并不是毫无瑕疵,整个玉盘上或白或黄的斑驳横亘期间,而大小更是数以十倍于自己在命宗所见。这里到底在哪里,或者说命宗到底在哪里,康乐的心底也不知道在哪,因为他没底了。
甩甩头抛开这些烦恼,康乐紧紧斗篷,环顾四周对着推车的众人说道。
“今夜辛苦弟兄们,于前面凹处扎营,只要熬过今夜便好。”
众人自然知道眼前之人与自家少爷的关系便也不敢怠慢,连忙答道。
“先生客气——”
而此刻西河城的跳蚤街也隐约间人影浮动,黑暗覆盖下的只有未能揭露的黑暗。
“斑蝥,你带几个人将这些纸条在西区分布出去。”
“血蛭你去北区……”
“蛇去南区……”
“蝎东……”
跳蚤街有名的瘦西湖上泊着一艘破旧的小船,船头站着三男一女,他们尽皆衣着奇特,形容怪异。
每当船坊中传出一道指令,船头便有一人化作黑影从船上掠出,而奇怪的是这看着无风也会游荡的小船在他们突然跃去的时候竟是一动不动,便如定在水中一般。
很快指令便发放完毕,小船又慢慢悠荡起来,只是船头却是已经空无一人。
这一夜,安静又不安静,人们不似以往,他们没力闹腾便都窝在床里,因为他们觉得肚子是磨盘,不动就不饿。但这黑夜却是又有条条黑影浮动着。
黑夜不是永夜,或许是知晓今天有事要发生,便连天也亮了早些,早早的,东方就泛起了白意,晨光显示这久违的阳光将会到来。
咯吱咯吱~
一队不知从何而来的车队进了城,他们个个身覆白雪,推着淄重车的双手也微微颤着,那不是冷,是力竭的表现,他们一颤雪便哗哗的落在地上被车碾过。
车队一直前行,直到了北胡同寺才在为首一个年轻人的挥手下停了下来。
北胡同寺是位处西河城中间的一座荒寺,寺院的黄泥墙摇摇欲坠,倒是攀附其上的藤草即便在冬日里也是鲜绿繁茂。
车队众人在康乐的指挥下摆好车辆,做好准备事宜,只等东风。
不知从何时起,西河城里开始刮起东风,东风里带着一道讯息,北胡同寺有好人放粮。
消息越传越快,整个西河瞬间沸腾起来,家家户户再也不顾喝上一碗米汤什么的拿起家中的瓦罐便朝着北胡同寺奔去,也不顾真假。
李老最近没吃什么粮米,早已饿得睡不着觉,便早早起了在自家门口坐着,他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这么挨着,两片眉毛无力的耷拉在眼角。
见到憨厚小子打自家门口过,李老便想叫住他唠叨唠叨。
憨厚小子完全没看见,慌慌张张的跑将起来,李老一见,心中咯噔一响,双手直往家中探去,也不顾抓着啥拿起便追着憨厚小子跑起来,李老这是学聪明了。
不到一刻,北胡同寺便被人流死死围住,康乐在华府又支来两队人马的情况下才将人流组合成长长的队伍。
他与几个人将车上装着的米粮挨个分给排队的人,余下的人马依旧维持着秩序和队伍。
有些饿极了的拿到粮米也不顾生的便直接往口中塞去,康乐见了,眉角微启,心中内疚起来。
“如今你在大人物的局里——”华延不知何时来到场间,他对着康乐笑了笑继续说道:“你若想解这盘局就得先从局中跳出来,那么就不能将自己看做小人物,也不能去看这些小人物。”
康乐知道华延说的是对的,但不知怎的心中仍然抑郁,他暗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在如此。
华延见康乐不说话,以为他依旧在自责便开口疏导:“家中老头子说你这一记应对实是极妙,你见了这些饥民才知道有所劳伤,但如若你不这么做,未见的伤亡只会比这更大,只是你未见罢了。”
经此劝导,康乐心中再细细思索片刻,心中才好受了些。
放粮足足放了一个上午,人们心满意足的领着粮食回了家,虽然粮食不是很多,但几天饥饿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煮了满满一锅米饭,他们没有想着细水长流,因为真的饿极了。
这是这些天来西河城人烟最足的一天,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来。
但就在这一天,一件怪事发生了,有人说是神灵现世,也有人说是世人做怪,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却是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