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赵捷黄袍加身,欲称天子,引得天生异象。中央之主赵德受得感应,心中惴惴,叫了钦天监罗时和相询。罗时和得道友孟都点示,以天眼观中州气象,得之南阳王爷有造反谋篡之意。罗时和据实告之赵德,当场把他吓瘫。
夏代听罗时和言说赵捷谋反,心中大骇,又见赵德瘫坐椅上,慌的是六神无主,腮边滴泪。罗时和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生怕赵德迁怒。待赵德缓过一阵,猛的起身,把案上笔墨纸砚皆挥掷在地。夏代见赵德盛怒,面皮发红,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赵德咬牙怒道:“把他发在那般远的地方都不安分,居然妄夺朕的江山。当初就不该听先帝遗言,给他个慈悲,却养虎为患。”
赵德好歹一代君主,上邦帝王,虽被赵捷谋反一事搅的心神不宁,但随即安定下来思索对策。安国乃中州大国,号称万邦来朝,边境小国,皆都附属。自其登基以来,诸国鲜有战事,自然乐享太平多年。赵德自知久不临朝,国事略有荒废,不过倚仗朝内大臣众多,需其劳心处并无几件。此番出此大事,稍惊片时,即回过神来,深思静虑。
赵德坐回椅上,叫罗时和以及夏代起身。夏代给身后徒弟使了眼色,徒弟赶紧蹲身收拾地上纸笔。这徒弟名唤李桂,很是玲珑,深得夏公公之心。李桂手脚麻利,不过片时就收拾好满地狼藉,然后退了出去。待李桂再来时,端着茶水,恭敬呈上。夏代接过茶水,心下得意,这李桂颇具眼力,做事机敏,是个好传人。
赵德从夏代手里接过茶水,放在手里,却不及用。赵德对罗时和道:“此事你可与旁人说了?”
罗时和慌道:“贫道不敢闲说。”
赵德点头道:“甚好。”
罗时和心中盘算几次,壮起胆子,道:“陛下,容贫道斗胆相述。自古帝王出行龙从风随,赵捷此谋反,已生王气异象。我等修士,有道行者,开天眼便可观识,想天下知之者必不是小数。”
赵德长吐浊气,神思疲乏,道:“朕已知晓,你有功德,去领赏吧。”
罗时和大喜,谢了皇恩,退身出去。待罗时和走后,夏代低声道:“陛下可有定计了?”
赵德斜看夏代一眼,冷声道:“你似很是关心这朝政大事。”
赵德这一句可真是唬杀了这位公公,见他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陛下,老奴忠心可鉴,实只为与陛下分忧。老奴见陛下胸怀难展,眉间凝愁,只为与陛下解愁散絮,绝不敢轻涉朝政一分啊。”
赵德见夏代这般势态,叫其起身,道:“你谨记身份,非我所问,不可多言,再有僭越,就是死罪。”
夏代慌忙点头,口称牢记铭刻。赵德搁下手中茶盏,摩挲手里盘龙玉珏,过了片刻,道:“你平时诸多思计,有甚想法,可说与朕听。”
夏代得了赵德金口应允,知道该是表功时刻,顷刻间理好思绪,开口道:“南阳王虽生帝王之气,但他一未发兵,二未割地脱离,陛下不宜直接派兵去剿。依老奴来看,陛下可先探虚实真假,再行定夺。”
赵德深以为意,道:“此虚实如何探得?”
夏代道:“陛下与南阳王乃同胞兄弟,已有数年未见。陛下可派人前往南阳,一来表述兄弟之情,二来可借机探明探形势。”
赵德道:“以你所见,该派何人前往。”
夏代眼中闪过狡黠,忙道“包尚包公公与南阳王素有交情,此事派他前往,最好不过了。”
赵德赞道:“你之主意甚妙,只是需得加上一人,方显我兄弟和睦之情。”
夏代问道:“敢问陛下,是何人许?”
赵德看了一眼夏代,道:“你。”
夏代领着李桂出了御书房,一路上咬牙切齿,心中恼恨毒骂。夏代暗道:该我多嘴献计,本想借机扳倒包尚,不料把自己也栽了进去。当赵德嘴里说出叫夏代随包尚一齐往南阳时,唬的他差点昏死过去。他虽不愿,但圣旨已下,若说半个不字,绝活不过一时半刻。夏代赌咒暗骂,把这皇帝历代祖宗尽数骂了个遍。李桂跟在夏代身后,心中暗喜,却故做苦愁脸。
夏代见李桂这副衰相,更是生气,道:“把你个断子绝孙的杂种,是咱家要去南阳面见赵捷,活命之数不足一分,你哭丧着脸作甚。莫不成你料咱家必是个死路,先行号丧表孝了。”
李桂忙道:“师傅,小桂子不敢啊。小桂子自进宫都跟随公公办事,公公对小桂子的诸多照顾,小桂子俱都铭刻于心。若非陛下不允宫内太监随行,小桂子必当随公公一共前往,瞻前马后,服侍公公。只是小桂子想到公公此去南阳,路途遥远,归期难定,不免伤怀。公公走后,小桂子独身一人,在这宫内如履薄冰,是感念公公之情也。”
夏代拍了拍李桂肩膀,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你且放心,我走前自会安排好你。”
李桂谢了夏代,随其一同来到包尚住处。包尚徒弟名唤邓成,邓成见夏公公带着徒弟来此,进去报了包尚。包尚随即从门内走出,拱手笑道:“哟,夏公公,是哪阵风把您刮来了,快且进来坐。”
夏代也拱手客套,随包尚进了离间,李桂和邓成则守在门外。两个公公坐下后,包尚亲自给夏公公倒了茶水,道:“我这僻静荒废,无甚好茶,不比夏公公在御前常吃的,只这水热乎,也可以略吃几口,夏公公不要笑我。”
夏代脸露愁苦,哪里理会包尚话里怪味,也不吃茶,只道:“陛下有旨,你且先接旨。”
包尚听说夏代带圣旨而来,慌忙整治衣襟跪下听宣。夏代道:“起来,是条口谕。”
包尚心想,这厮必我害我,想告我个不敬之罪,于是道:“圣旨金令,即使是条口谕,也得行大礼。”
夏代见劝他不动,由得他去,道:“陛下有旨,叫我你我二人早做准备,明日前往南阳。”
包尚听了旨意,遂起身坐下,奇道:“陛下与南阳王已有数年不曾联系,书信都少有一封,怎派你我同去?”
夏代见四下无人,低声道:“祸事了。”
包尚见夏代小心翼翼,心奇更甚,道:“是何祸事。”
夏代凑到包尚耳边,捂嘴道:“南阳王造反了。”
包尚一听,跌在地上,面无人色,骇的是筋软骨麻。包尚道:“他造反了,要我等去南阳何干。”
夏代道:“南阳王尚未发兵,陛下心存侥幸,是以叫我二人先往南阳,借表述兄弟之情查谋篡帝位之真假。”
包尚道:“你是陛下身前红人,此等机密,你去南阳情有可原,这等大事陛下怎会叫我同去。”
夏代冷声道:“你乃宫里两朝老人,却跟南阳王私交甚笃,全不知避嫌。南阳王造反,陛下怎会容你,定然要你前去。”
包尚恶道:“一派胡言。先帝在时,咱家是和南阳王素有交情。但自先帝驾鹤归西,当今陛下登基后,赵捷被发配南阳,咱家恐被连累,一早撇清干系。不消多说,此事定是你在从中作梗,累我去往南阳。”
包尚说罢,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扑夏代,两个公公就地扭打起来。这两人虽是阉人,但颇有些拳脚力气,一番厮打,你来我往,拳拳到肉,好不精彩。
门外两个小公公相谈甚欢,听得里面喊打声音,连忙进去,就见两个老公公滚在地上,互相撕扯扭打。两人上前费力分开夏代和包尚,夏代整拾葛布箭衣,啐道:“你这个遭瘟的,且小心候着。”
包尚听他威胁,又要来打,却被邓成拦住。夏代被他打的肉疼,又恶言几句,随即离开。待夏代和李桂走后,邓成放开包尚,被其劈头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适才我要打他,你拦我作甚。”
包尚说罢,直吸凉气,浑身肿痛,显然也吃了苦处。邓成道:“师傅啊,你打他作甚,还嫌小鞋不够哩。”
包尚坐下,把夏代来此交待何事一一说把邓成听了,唬的这小太监战战兢兢。邓成道:“去不得啊,是个死路哩。”
“不去更是个死路,去了也不一定非死不可。”包尚冷笑几声,又道:“夏代一向看我不顺,几次借机除我,却不如意。南阳王造反,他在陛下跟前提及旧事,无非就是想借陛下盛怒,给我个连带之罪。可倒好,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个也陷了进去。此番去往南阳,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包尚端起冷茶,一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