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转念，谢荣华便定了心，越发安静的坐在那里垂眉等着。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宫里的太后对苏小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今儿老爷让她来王府也没听他说宫里会来人，待会儿她是该从旁辅导还是主导这个度怕是有些不好拿捏。
客厅里，谢荣华心下不定的同时，膳厅里的苏小川接到宫里也要来人的信并没有太大反应，这规矩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结果不外乎是出门在外要收起平日的散漫性子，要克制自身行为，至于其他的什么一颦一笑一回眸，去他么的吧，她才不想学！
“阿素陪我去消消食。”扫了一眼桌上吃的差不多的碗碟，苏小川心情很好。
侯在门外准备领她去前厅的小丫头见王妃出来，刚要开口引路，却被阿素拦下：“这里没你的事。”小丫头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刚才在跟谁说话，白着小脸福身告退。
苏小川觉得好笑，却也没打算说什么，径直往西面的花圃漫步过去。呼吸着沁人心肺的凉意，突然觉得锁骨间有些针扎般的麻痒，走到小池边上稍微扯开一点花边领子，低头就看到有奇怪得纹路顺着两侧锁骨向外扩散开，速度很慢伴着忽而闪现的红光映在脸上，很诡异。
阿素欲上前询问，却见迎面而来的两个小丫头，敛去眼底担忧走到她们面前，吩咐：“你二人去一趟千秋院，让人将王妃的披风送来。”
两小丫头见王妃背对自己，站在小池边上抚着双臂好像吹了风，便忍着心底的惧意领命往千秋院而去。
待两小丫头走远，阿素这才变了脸色走到苏小川身边，看着有些神情惊惶不定的王妃，她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王妃。”
抚着锁骨上突出的纹路，感受着它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针扎的麻痒也渐渐平息。待感觉到其上只剩灼热之后，苏小川脸色才缓和些：“没事，见完苏府和宫里的人之后，便随我去找素和看看罢。”
挥退送来披风的小丫头替苏小川披上之后，阿素便跟着她一起往前厅去。
未及踏进客厅，便听到谢荣华与一言语间透着股子傲慢的年长之声寒暄。听了几句甚觉无聊，撇撇嘴换上淡淡的笑意让阿素搀着进去。
“王妃”，候着的小丫头见了她，福身退下。客厅里的两妇人听到动静也朝门口看过来，见一袭鹅黄衣裙的苏小川正在大丫鬟的帮助下解下深色披风搭在臂上。阿素见她们望过来，便又淡淡朝她们行礼：“苏夫人，杨姑姑。”
“见过王妃。”谢荣华和杨姑姑皆是从方才的怔愣中回神，齐齐回礼。苏小川虚扶一把：“两位长辈快快请起，坐。”在阿素的帮扶下坐在女主首位，接过丫头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怠慢了夫人，小川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谢荣华面上笑得得体，说着客套话：“王妃见外了，来贤婿府上小坐何来怠慢。”听罢，小川故作放心之色，颔首，“倒是小川疏忽了。”有事都不登三宝殿的人，又哪里来的小坐。
透过茶盏看着谢荣华面上的隐忍之色，苏小川勾唇无声一笑这才看向另一方端坐着的妇人，看向身侧的阿素面露疑惑：“方才来客厅的路上，听说宫里来了一位资深姑姑，想紧着见见的，却是忘了天凉，转头又叫人去取披风耽搁了些时间。”说着又一脸赧色看着杨姑姑的正襟危坐，轻笑，“倒是劳姑姑久候。”
听着清冽的话语不徐不疾传入耳中，杨姑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些打鼓的。恭谨不失礼教的起身回话：“王妃客气。老身今日来王府，本是太后想着王妃初为新妇，想着有些节日禁忌不甚了解才突然授意，未及时递帖子倒教王妃见笑了。”
这大有文章的北牧王妃本以为是什么妖孽转世，如今这么看着，言谈举止却不见半分小气，周身气质倒像是久居王府似的浑然天成不见半丝土气。她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王妃是世人口中那个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妖孽。
对于杨姑姑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苏小川面上显得理所当然，宫里的教规矩的老人了，这点言语上的为难若搞不定怕是不用混了。不过杨姑姑眼里的那丝对她的好奇和惧意，她还是没错过的。
她突然朝阿素轻笑：“瞧着姑姑眉头蹙起，像是有什么问题困扰。”
杨姑姑刚要起身回话，却被苏小川示意不用麻烦，便顺着意就侧身向上回禀：“没什么，倒是老身想法短浅了。”她也不说明，只是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苏小川明了也就不再问。这才想起两位长辈一路车马，怕是有些困乏，便好意开口：“两位长辈大一早便来王府，想来是有些累了，又怠慢了。”
“我这便让人安排两间舒适的客房，两位先小憩一会儿，稍晚小川再来叨扰两位长辈可好？”本是好意，谢荣华听了眉眼间的倦意也有些上面，刚要顺意却被杨姑姑一板眼起身打断，“王妃好意，老身心受。只不过明日便是下元节了，太后重孝，又看得起老身，未免明日王妃受累，今日还是趁着时候早先熟悉，待明日也不至于让人拿话柄。”
苏小川为不可见的轻叹，这姑姑话里话外都是为她着想，她要再不应下就显得矫情了。不过也无妨，睡饱了吃好了，正好段凡不在，她也不能轻易出府晃荡，有的是时间陪她们玩玩。
苏小川起身相请：“那就请两位长辈去我院子里罢，这前院来来去去人多，若是小川学的笨拙，怕是教他们看笑话。”
一句俏皮的话，让杨姑姑哑然。也让谢荣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荣华跟在她们身后，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强迫自己的心定下来。她刚才就一直在想，乍见在王府有一段时间的苏小川之时，她便发现了这妖女与以往早已截然不同，周身的气质，不似那笼子里半人半兽般的妖气，一举一动反倒比之自家那个在宫里的女儿也毫不逊色。这倒是叫她困惑了，一个人再怎么变，怎么可能连本质都跟着变了呢，难道说她提前妖魔化了？！
一路上，落在后头的谢荣华越想越胆战心惊，惊恐的视线是不是扫着前头的苏小川，抹了胭脂的面庞也掩盖不了发白的脸色。到最后就连走路都跟着哆嗦了。
一旁小丫头见了，好心问一句是否很冷，倒是引来前面的几道目光。苏小川顿了顿折回她身边，一脸担忧：“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耳边冷不丁吹来一股软糯的香风，本是一件拂过心口的暖意，她却只觉耳边寒飕飕的，不禁瑟缩，强装笑意摇头：“可能是这后院一草一木与自然之气相融，刚从前院过来，这一暖一凉的倒是有些受不住，让王妃担心，让杨姑姑见笑了。”
“可能小川住惯了不觉得，是我疏忽了。不过穿过这片地方之后，千秋院四处向阳就会好了。”说完也不耽搁，领着两人往院里去。
瞅着满心满眼都是为别人着想的苏小川，谢荣华越发坚定要考考她，想着等稍晚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在杨姑姑面前让她答不上话，好传回宫里去，看明天就有她好受的！
苏小川却是忽略了后背的那股子莫名的凉意，只以为是她们会借题为难她，想着等会兵来将挡就是了。
到院外，杨姑姑突然止步，看着身后跟着的几个小丫鬟，朝苏小川开口：“王妃要熟悉一些明日所需的事宜，烦请清场，留下贴身丫头即可。”
苏小川领会杨姑姑的意思，只留下阿素随侍。皇家规矩繁复精细，让人围观反倒亵渎了其意。总之，就是矫情得要死就是了。
至于这后面所谓的学规矩，对于苏小川来说除了被人盯着有些不自在之外，倒也没什么难处。眼看到了午时，烈阳高升，在苏小川濒临暴走界点，谢荣华已经晕在客房里时，终于听到杨姑姑说“暂且……可以歇歇，未中之时再复习一次。”
让丫头去天幕阁知会北牧邪一声不去膳厅吃饭，便与阿素直接关起房门呈大字摊在床里，累得直哼哼：“阿素啊，你说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这么作啊！”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啊！！
“王妃还是先歇会，我去准备热水让王妃放松一下，下午也只有一会儿就过去了。”她知道王妃不是装矫情，就连她站在一边看着也觉得累，何况王妃还要注意各种姿势和说话的语速，就连平日七拼八凑的墨宝都拿出来练了，不累是不可能的。
迷迷糊糊中，苏小川只听到阿素合上房门离开的脚步声，便整个人都陷入深沉的睡梦里。梦里，现实里的她还是那个拼命上班攒存折拼命三娘，全然不领同事给她介绍的对象，拒绝一个又一个，最后看着他们都成家，而她还是那个样子，一直一个人循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