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自信的表情还没在脸上挂住,乍然听到穆如清这样讲,心中惊骇不已,立刻对着皇帝磕头:“陛下,这事怎么就有定论了,我都亲眼所见,陛下也不闻不问任由奸人祸乱朝纲吗,如若真是这样,恐怕要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啊!”
皇帝脸上兴致缺缺,眼睛都不抬,只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周公子家在何处,读书多少年,都读过哪些书啊?”
“这…回禀陛下,草民家在河东,从十岁启蒙开始读书,如今十五六年了,读过四书五经。”周虎不敢说别的,忐忑的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心里却疑惑他为什么不肯降罪一品香,反而把话题扯开了,这怎么行,看来还是要再添一把火,正中皇帝逆鳞才能让他发怒。
“陛下,草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也知道科举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一旦科举不公平的事情传出去,民间必然会议论纷纷啊,到时候国家没有忠臣良将,岂不是要出大事!”周虎一边揣度着皇帝的心思,一边把自己的目的往国之大业上靠拢。
“朕知道你是为了朕的朝堂和天下,既然如此,朕就好好赏你,这样吧,朕写一个赏赐给你,你且看看。”皇帝说着,就从面前的桌上拿起笔沾了朱砂墨写了什么字在纸上,然后半举着手里的纸张,看向周虎。
“谢陛下赏赐,只是…距离太远,这纸张又是背对着草民,草民有些看不清楚,还请陛下明示。”周虎心中欢喜,身子也不老实起来,依着皇帝的话看过去,却只觉得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得揉了揉眼睛,迫不及待的让皇帝说出来。
“啧,你看不清楚,朕还怎么赏你了?”皇帝把手上印着龙纹的纸张往桌上一拍,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属于帝王上位者的威压缓缓地包裹了周虎,让他的欢欣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说你亲眼所见靳骄阳拿了纸条,就连细枝末节都讲的极其精细,连写了什么字都说得出来,朕的书桌离你不过三五米,同样的距离你就看不见了,还敢说什么亲眼所见?”皇帝冷哼一声,直视着周虎的眼睛,“今日的事,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
“不是的啊陛下,这…大殿里灯光太暗,和号房的情况不一样的!您要相信我啊陛下!”周虎有些慌了,他方才只是想增加事情的可信度,没想到这样一个小的错漏也被穆如清和皇帝察觉到了,还抓着不放,若是这样下去,他说的话岂不是都要被推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殿里和号房情况不一样?难道靳骄阳拿纸不是朝向自己而是朝向你吗?一指宽的纸片,就算写了什么字也必然是蝇头小字,你若在对面就能看到,那真是奇怪。”皇帝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完全明白这是周虎在借机生事闹起来,构陷一品香的人和那个靳骄阳,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存在的了。
不过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倒是更好奇这个名叫靳骄阳的考生是怎样一个人物,能如此被人针对,想来也不是凡品,反倒对他生出几分好奇,若是今天见过之后觉得好,那等他的名次出来指个官位也不是不可以的。
“说吧,谁指使你来的,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办什么事情,一一说出来,虽然你的科举仕途无望了,但是或许还可饶你一命。”穆如清适时开口,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毕竟没有无缘无故就拿自己的前程威胁人的,他也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之辈,就算发生龃龉也都是当场解决,绝不会突然来这么一招。
只是齐王如今重病卧床在宫里被监禁,树倒猢狲散,他的人就算还有忠心的也都是尽量保全力量,不会在这时候没头没尾的闹出事情,那会是谁呢?一品香做的事生意,自然不会和人起冲突,也不会牵连到还没认识的靳骄阳,所以,只能是有科考相关的人,而且和一品香不睦,这样一来范围便大大减少了,那个名字几乎就脱口而出。
江心月和穆如清心有灵犀,也是剖析到了这一层,用胳膊碰了碰正在发呆的阮眠眠,悄声问道:“眠眠,你还记得魏国公府世子的长子,今年参加科举吗?”
“啊?”阮眠眠还是有些懵,晃了晃脑袋,这才突然想起来,“我想起来了,他确实也到了年龄,而且参加了会试,昨天看名字的时候我还看到‘批可’墙上有人写他名字的,叫…魏浊心!”
“果然是这样了,估计又是那位侍郎夫人的意思,此事若是闹大了,一品香名誉受损,而今年火热的考生靳骄阳也会受到牵连,可不就是给魏浊心减去了一个竞争对手,顺势还打压了一品香,一箭双雕。”江心月淡淡开口。
“那个侍郎夫人,真坏。”阮眠眠嘟了嘟嘴,显然看不上她这样的做法,心里开始盘算怎样不显刻意还能让皇帝知道是魏国公府的手笔。
周虎经过皇帝的拆穿,心里已经十分没底气了,跪着身子都哆哆嗦嗦有些不知所措,经过穆如清直接的盘问,更是抖如筛糠,只重复说着什么“陛下饶命,陛下恕罪”之类的话,却绝口不提背后有何人指使。
见他打定了主意不说,穆如清又幽幽的添了一句:“周公子似乎听见不能参加科考之后也没多么激动,想来读书数十年,最后的考试和功名可有可无啊?不过说起来也是了,常在赌场做事情的,自然看不上这些官场上的条条框框。”
“哦?此话怎讲?”这句话引得皇帝来了兴致,打量了周虎两眼,也没看出他和赌场有什么关系,转而把探寻的目光转向穆如清,等候他给一个答案。
“众所周知,腹有诗书气自华可不是空穴来风,读书多的人待人接物自然有一种精致的美感,这位周公子,虽然刻意用了读书人的礼仪,却也没有那种自然天成的神韵,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再说赌场,陛下常在宫中,一定没去过赌场这种下九流的地方吧?”穆如清微微一笑,其中意味明显。
“赌场玩法也就那么几样,要么是掷骰子,要么是打牌。这些赌徒若是常常掷骰子,右手手腕因为常常激动用力所以会格外的健壮,而若是喜爱打牌,右手中指则会因为长期捏牌顶牌被磨出老茧,严重的还会变成黄黑色,都是些细节罢了。依我看,周公子怕是骰子和牌都没少玩,而且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皇帝这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赞叹道:“果然还是卿家见微知著,知道深情底里,朕从没了解过这些地方的情况,所以也不知道这些细节,以后果然要多多到民间体察民情啊。”
听到皇帝如此夸奖穆如清,江心月脸上自然也是有光彩的,只是得意的表情刚露出来,就在一瞬间换了副模样,眉目一竖,眼睛一瞪,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穆如清的胳膊,猛地一传,突然吃痛的穆如清往后一缩,练练告饶。
“说!皇兄不知道这些是因为少有体察,你为何知道的如此详细!”
穆如清这才知道她为何发脾气,赶忙解释:“月儿你先放开我,当着这么多人面呢,轻一些轻一些。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去年和安阳侯闲来无事去转了一圈,为的是了解这些底层人民的口味,并没有花一分钱在上面,不信你回去查账。”
江心月这才松开手放他一马,拍了拍手若无其事的朝着皇帝说道:“皇兄继续吧,我没事了。”
皇帝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看到这样家常恩爱的打闹很是喜欢,仿佛又想起来自己和兰贵妃年轻时候的打情骂俏,所以忍不住带了些笑意,却仍然用龙袍遮掩了装作无事的正襟危坐,保持着天子的威严。
其他在场的官员也都用袖子掩着笑了一会儿,都知道靖书郡主和准驸马恩爱非常,却不想是这样跳脱的一对冤家,着实可爱。
“咳咳,都说沾赌必欠债,周公子赌的时间这么长,想来欠了不少债务了,本郡主想知道,这钱是怎么还的呢?”江心月有些不好意思了,红了红脸故意岔开话题。
周虎万万没想到被这样一点一点的拆了开来,早就慌张的没了分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下来,他自己也是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不能动弹。
“周公子,还是说吧,你若是被人指使,最多就是个从犯,罪不至死,可若是你自己拦下来这件事,那你的家人亲眷,九族之内都要替你付出生命,这样,值吗?”见到时机成熟,阮眠眠也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算是给已经崩溃的周虎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说,我都说!是魏国公府的人!一个面目和善的夫人让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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