廪余州。
“小白脸,你怎么来了?”
卿狂动了动身体,钻心的疼,眼睛只能看见一双漂亮的紫色鸳鸯纹靴子。
那是属于阴阳的没错。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和那两个明束素手底下的侍卫交手,果真是难缠得紧,而且比他一手造出来的狼蛊还要凶残,完全不顾及自己地拼命攻击。
也不知道狼蛊完成了任务没有?
“给了你那么多人家的宝贝,结果三皇女殿下毫发无伤地到了绛雪?卿狂,你可知道,按照家规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阴阳的声音十分柔媚,长相也雌雄莫辨,但他的的确确是一个男子。
“更不用提,若不是人家怜惜你,你也早就被那两个小侍卫给杀了呢。”
“你别发出那样的声音,忒恶心人了。”
卿狂听到结果,十分不爽,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同时却感觉身体被裹得更紧了,几乎不能呼吸。他有些奇怪,对着阴阳嚷嚷道:
“你在用什么古怪的法子救我?好难受,快放开你爷爷我。”
“救你?人家为什么要救你?按照家规,你已经是死人了呀。只是怎么死,人家不喜欢你被那两个小侍卫杀掉,太可惜,太浪费你这一身的武功了呢。应该换一个更加有创造力,也更加能够贡献家族的方式死,你说是不是,卿狂哥哥?”
阴阳的声音像是一根藏在棉花里的毒针。
卿狂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牙齿打了个颤,努力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结果却被裹得更紧,而手臂里的血肉似乎也在自主地动着,钻心的疼。
“鸦杀藤!阴阳你个杀千刀的居然用这个对付我!放开我!快放开我!”
“哎哟,卿狂哥哥,你果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呐。这么快就找出了答案,又聪明又长得俊,人家真是好喜欢你呢。想想你要死了,真是有些可惜之前没有和你缠绵一晚上。”
紫色鸳鸯纹的靴子走近了一些,伴随着咯咯的笑声。
濒临绝境,被鸦杀藤的毒刺残害,已经快失去了判断力的卿狂立刻暴怒,运用全身的力量想要挣脱鸦杀藤,并且抢先杀了那个要自己命的小白脸。
然而鸦杀藤却越缠越紧,卿狂甚至觉得,连自己的血肉也在帮着它缠着自己。
“放心吧,卿狂哥哥,你生得这么大块头,待会儿一定能被做成最好最漂亮的□□。而后呢,就能按着家主的要求,把那小不要脸的明束素给毒死了。虽然说鸦杀藤杀人,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但是阴阳我呢,一定会把她的脸划得稀巴烂,让她那张小脸蛋不能再迷惑男人,死也要死的丑得不得了。咯咯,那样也算完成了你的任务哟。卿狂哥哥,你说人家对你好不好?是不是好得不得了啊?”
紫色鸳鸯纹的靴子朝后走了几步。
卿狂看见了无数的斑斓彩点在自己眼前旋转变形,他痴痴地笑了一声,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发现了好玩的事情,然而手脚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最后的感觉是,身上像是被火烧一样。
阴阳将鸦杀藤的灰烬收拾好,轻轻掸了掸衣服上多余的灰尘。
真是个废物,死都死的这么多余。
“虎子?虎子!你醒醒,我是郑子哥。”
郑子轻轻拍着李虎的脸,不见醒转,他随即下了狠手,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大巴掌打了上去,直把李虎打得嘴角流血。
不过也多亏了这两巴掌,李虎也醒了过来。
“郑子?”
李虎觉得自己眼前金星乱冒,仿佛是在深夜躺在自己的屋子里,而屋顶上忽然被砸出了个大洞,透过洞,他就看见了漫天的星斗,同时被冷风吹得浑身在抖。
然后,郑子和他躺在一处,一起发抖。
他的头往旁边转了转,一张姣美的脸庞落入他的灰黑色眸中。
那眼睛像是他在县里珠宝商那里看到过的昂贵的黑曜石做的;而那鼻子,精巧得像是隔壁鲁圣州家的亲戚打造的锁似的;那嘴巴,真是像说书先生描述的那样,“樱桃小口一点点”,瞧着就想吃,瞧着就觉得馋的不得了。
“哎哟,我一定是上了天了,还有仙女儿来接我呢!郑子你快看!哪怕多看一眼也好哇!”
李虎连忙吆喝道,又不小心扭到自己的腰,哇呀呀地叫了起来。
那副惨兮兮的模样,配合他的表情,实在逗趣。
郑子尴尬地捶了他一拳,低声道:
“说什么呢!这是盈王殿下,绛雪州的主人,你再胡言乱语,郑子哥我先隔了你的舌头!”
明束素没有说话,她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直白得夸她,新奇得很。
而且李虎是她的子民,又没犯事,反而是生着并,明束素并不因为几句胡话生气。
风清嘉怎么就不爱夸她呢。
明束素设想了一下,风清嘉咋咋呼呼叫自己仙女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样的先生,真是太吓人了。
还是现在这样的先生好,虽说闷了些,但是更加有趣。
“你是李虎吧?这儿出了什么事情,你们都生病了么?”
明束素顺着笑的表情,和气地问道。
“哎哟,是呀!仙女儿,不,王爷,自从李家的那个新媳妇儿投水自杀之后,我们这里就开始出事儿了,县民们一个跟着一个生病,找大夫来,都说没什么病,开的方子我们每个人都照吃啊,但是人就是一天天虚弱下去,什么活计都干不了。仙女儿王爷,你可要为百姓做主啊!”
李虎说话直哼哼,那模样丝毫不像一个虚弱的人,然而他刚一说完,就吐了一口血,连连咳嗽起来,嘴唇青紫,不住地颤抖。
“李家的新媳妇儿投水自杀?”
明束素皱了皱眉,嘴里嘟哝着,目光转到郑子身上。
“先把李虎扶进去休息,小心一些,清嘉先生应当有法子,你喂他喝些水罢。”
“水!我不喝水!李家媳妇儿的鬼魂会杀了我的!”
李虎猛地叫嚷起来,郑子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使了巧劲让他安静下来。
“...不喂水。”
“是,王爷。”
“师父,徒儿知错了。”
青枫跪在地上,腿上的伤渗出血来,他动也不敢动。
“可那女王太过狡猾,她假装答应我的求亲,但从来不允许我随意走动,新婚之夜更是联合狼群把我抓住,险些杀了我,所以......”
“所以你才拿不到为师让你拿的东西,是也不是?”
男子的声音十分古怪,混合着野兽的低吼声。
青枫只觉背脊漫上一阵凉意,他登时拼命磕起头来,额头流下鲜红的血,流到眼睛里也不敢停下。
“求师父原谅,求师父原谅......”
“师娘另有法子,不用你再上重山去送死。一旦做成,你就可以带着李沛双宿双栖,让她一辈子都听你的话了。”
男子的声音忽而又变成了一个极为动听的女声,隐约伴随着温柔的笛声。
“谢师娘,谢谢师娘!”
青枫舒了一口气,连忙问道:
“是什么法子?”
“随意喂一个人吃下这包药,把尸体扔进水里,就完了。然后你就可以把另一包药下给李沛,让她回心转意,和你在一起,不理这劳什子世俗观念。”
男女的声音混合着,竟是有一种奇异的相合感。
青枫的面前出现了两个小药包,一曰生,一曰死。
他的眼睛忽然放出光来,将那两包药一把塞进怀里,像是抱着他心爱的李沛一般,嘴里发出痴痴的笑声。
“是,师父!师娘!”
“恩人姐姐,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晋采乐捂着自己的眼睛,按着王霁吩咐的默数了一百下,才出声问道。
恩人姐姐说这是游戏,但是她怎么不觉得好玩呢?
“好了。”
王霁将排列好的茅草弄散,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现在仍是白天,星象并不清晰,她晚上还要再确定一次才行。
术数之道,她入门不久,大一些的事情,还是不能确定。
只是从目前看来,不是吉兆。
“简儿姐姐回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晋采乐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动了动鼻子,有些担忧地望了王霁一眼。
“......先生以前有见过这种症状吗?”
明束素轻声问道。
“或许,能调制出解药来?”
“可惜我不曾见过。照描述来看,恐怕是因为那死尸身上的毒扩散到了水中。这里的县民喝了水,也就等于服了少量的毒。要解毒,就要先找到源头,也便是弄清那死尸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另外,这里的水是从重山上的冰雪融化而来,环绕着整个绛雪州,半数以上的人都要喝着水。寻鹿县最靠近水的源头,若是真被下了毒,恐怕整个绛雪州都会出现问题。”
风清嘉越是分析,越是觉得心颤,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毒计!
“想来和我脱不了干系。近日我到哪儿,哪儿便会出现怪事。只是这盘棋也太阴了些。”
明束素低声笑了笑,只是声音并不清脆,她轻轻握着风清嘉的手。
“先生,绛雪州是我朝的边关重地,亚哈山脉占有地利,但是每到荒年,对面的剜族人便会为了粮食来攻击绛雪州一次。今年收成不错,也已经熬过了一次攻击,但若绛雪州不过是一群将死之人,剜族人想来是不会在意吃下这块馅饼的。”
“剜族人已经进攻过一次,第二次即便绛雪州全无抵抗,他们也无法控制这么大的一州。这个下毒之人,他并不想要让我朝失守,是针对你而来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在控制这件事。明子染可以利用这件事将你的王位废除,又可以领军击退剜族人立功,将绛雪州控制在手里,只是他自己想不到这样的计策,也不会用这样的计策......”
风清嘉慢慢梳理道。
“无论是谁策划的,反过来说,只要解决了这件事,我便能在绛雪州站稳脚跟。”
明束素勾了勾唇角,笑得肆意飞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今之计,首先要到绛雪州的县府,楚歌县,将绛雪州名义上的控制权拿到手里,对伤亡进行统计,集合军队,防备可能会出现的剜族人;另一面联合所有大夫,配制解药,并派人调查此事,以最快速度解决。”
风清嘉稍稍挪开了眼,时光若白驹,明束素的模样果然越发生得好了。
似是随意的,她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出。
“先生?”
明束素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看,语气里竟是在淡淡的撒娇。
站在雪地里,衬得她肤色越发得白皙。
“关于水源,不妨先带着采乐去拜访一下她的姐姐。采雅身为女王,最是了解这儿,定能给我们不少线索,也能保证我们不会染上相同的病。”
风清嘉不着痕迹地转了身子,朝晋采乐招了招手。